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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玉霞曾经说过人老了就会变得卑微,特别当你无法再依赖自己而活的时候,张雨宁现在算是明白当时邵玉霞话里的意思了。
这个世界上,少数老人可以与儿孙共享天伦,极少数的老人可以颐养天年的同时共享天伦,大多数的,在儿辈的脸色下惶惶不可终日。张雨宁不知道那是现代社会道德的沦落还是这本来就是人性所致,心寒得很。
刘玉珍吃得很开心,还是喜欢叨念一些东西,嘱咐她们在外面要小心,问张雨宁有没有男朋友,23了,该结婚了。张亚威偶尔附和一下,一顿迟来的年夜饭下来,除去年轻一辈的心酸,应该算是令人满意的。
张雨宁把回来就放下去熬的汤盛了两碗出来给两位老人,自己把碗筷收拾好,洗碗的时候祠堂那边已经响起了鞭炮声。出来不一会,张亚威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雨宁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把红包塞到她的手里,回去了。
张雨宁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紧紧握住了手里的红包!
邵玉霞趁着空闲,把三个空的房间收拾了出来,换上了叫伯娘晒好的被子,再出来烧水洗澡。张雨宁蹲在刘雪珍面前,看着她那只已经变了形的右小腿,苦苦地扯出了一个笑,“奶奶,还疼吗?”
“都好几天了,早不疼了。”刘亚珍说着。
“奶奶撒谎了呢,这可不好。”
刘亚珍慈祥地摸了摸张雨宁的头,“宁儿,奶奶年纪大了,不中用,这一只脚疼不疼倒也没什么了。”
而且是真的不疼了!
张雨宁没说话,鼻端满满的都是劣质草药的味,想必刘雪珍是自己弄了一些药去敷着,但明显一点效果也没有,小腿肿得厉害,膝盖和小腿接位的地方明显的凹凸,应该是骨折了,小腿的肉都是黑的。
邵玉霞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张雨宁蹲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奶奶的脚,走过去说:“宁儿,你去洗澡吧。妈,今晚就住这了,你那没灯,房间里还堆着柴火,不安全。”
“有什么安不安全的,都住了大半年了,你们别担心。”刘雪珍想起身,却被张雨宁按着不让动。
“奶奶,就在这住吧,别回那里了,我看着心里难受。”
张雨宁哽咽的声音让刘雪珍愣住了,良久才说,“过了今晚,过不了以后啊傻丫头,乖了,过年了呢,怎么能哭呢?”
张雨宁最终没有留住刘雪珍,这个一辈子被困在农村的老人固执得如同城墙,推不动说不了。
劝说
张雨宁把春联贴好已经快十二点了,洗完澡出来,祠堂那边的鞭炮声响彻了夜空,却显得这一屋的静默有点沉寂的意味。
邵玉霞过来把红包塞到张雨宁的手里,“过年了,今年也要开开心心。”
“谢谢妈。”张雨宁回手抱住邵玉霞,“您今年也要好好的。”
两母女都没有再说些什么,默契地保持沉默,各自回了房间。
泥砖房太久没有住人,有种阴冷的凉气,张雨宁躺在床上,看着灯光下那一层与上面隔开的木板,久久不动。这个房间存承载了太多的记忆,杂乱的,喧嚣的,通通被掩埋在了岁月的洪流里。
张雨宁卷紧身上的被子,想着那些曾经以为不可能褪色的时光,沉迷着,直至电话响起。
张雨宁拿出电话看了一眼,疲惫地用手遮住柔和的灯光,“喂!”
“睡觉了吗?”任熙远站在阳台上,听到张雨宁声音的瞬间,闹腾了一晚的心安静了下来。
“没有,刚刚躺下。”
“很累吗?”张雨宁的声音很低,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通过无线电波蔓延过来,让任熙远不自觉眉头一皱,随后肯定地说:“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内心有那种渴望,张雨宁却不知道怎么去诉说这些事,任熙远离她的世界太远。是否能理解,她也说不准,所以话到嘴边还是被咽了回去,“我没事,就是奔波了一天,很累。”
“嗯,那你睡吧。”任熙远没有再问下去,挂电话之前补充道,“新年快乐,记得我在,有事找我。”
张雨宁看着暗下来的屏幕,蜷缩起了身体,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不得不说,任熙远总是能在无意之中给与她所盼望的温暖和依靠,就算仅仅是简单的一句话,在对于这个晚上的她来说,如同救赎,让她为之动容得近乎流泪。
去众人翘首以盼的新年慢慢地落下了神秘的帷幕,年初一一大早张雨宁就起来生了火,把水烧上和面粉做汤圆,邵玉霞一边忙活着准备一会去祠堂拜神的东西,一边应付着村里过来讨红包的小孩。
十点多的时候张雨宁从人挤人的小祠堂里回来后,让邵玉霞收拾好了东西就去老屋接刘玉珍回来吃饭。
张雨宁拿了给刘雪珍买的东西,到那的时候,门没关,张雨宁就直接进去了,一打开房门,就发现屋里一股霉臭味。
刘雪珍正在吃着冷掉的汤圆,她小儿子那边拿过来的,见张雨宁进来了,笑了一下,放下了筷子,着急着找个地方给她坐,“宁儿来了啊,过来坐啊。”
那个小房间一边摆着一张床,对面是一个小小的炉灶,一堆柴火,一个旧箱子上对着几件衣服,看起来就已经没有什么地了,刘雪珍自己还是坐床上的,根本找不出地方给张雨宁坐。
张雨宁笑了一下,说,“奶奶,过去吃饭吧。”
“奶奶这不吃着嘛,你快过去吃饭,一会菜都凉了,奶奶就不跑了。”
“天气冷,老吃凉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听话好不好?”张雨宁耐心地哄着,一边拿出新买的羽绒服,给她套上,“新年新气象,奶奶也换上新衣服吧。”
刘雪珍推拒着,“你这孩子怎么又乱花钱了啊,奶奶有衣服,不穿这个,你拿回去穿。”
张雨宁笑了一下,“奶奶,这是按你的尺寸买的,我穿不了,乖,穿上咱们去吃饭。”刘雪珍争不过张雨宁,被扶着一步一步地往那边走。
张雨宁看着她的脚,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胸口。路上遇到了不少村里的人,认识的都一一问好,那种富有意味的目光让张雨宁无奈,却也不在乎那么多。
吃完饭张雨宁在门口陪刘雪珍晒太阳,大雪过后的阳光下仍有种刺骨的寒冷,但两个人似乎都视而不见。张雨宁耐心地一颗一颗地剥着瓜子,递给刘雪珍。
刘雪珍年纪大,没牙,但是喜欢吃这东西,所以每年过年呆一块的时候,张雨宁总是在一边给她剥瓜子,看她吃。
“奶奶,我们商量个事好不好?”张雨宁坐在矮凳上,看刘雪珍的时候还要把头仰起来。
“说啊,奶奶听着!”刘雪珍还享受这样的日子,笑眯眯的,很是慈祥,但精神不是很好。
“下午我们到县城一趟,去医院看看你的脚。”张雨宁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很没底,农村的习俗对人在年初一就到医院这样的事很是忌讳,很多老人就算生病,年初的那几天连药都不会碰,说是不吉利。
刘雪珍的反应确实如张雨宁说想,“大年初一去什么医院啊?多不吉利,再说现在这腿挺好的,看什么啊?”
“奶奶,不要再拖了,我不希望你强撑,反正下午没事,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张雨宁近乎哀求的劝说并没有打动刘雪珍,刘雪珍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一拐一拐地回了老屋。
邵玉霞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张雨宁把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过去坐下来,说:“去镇上的诊所问问有没有什么药可以消肿的,买回来给你奶奶敷一下,过两天再劝劝,把她带县城里看,老人家忌讳这东西,你也别难过了。”
张雨宁抬起头,应了一下,坐了好一会,才去问堂大哥张乾借了一辆女式摩托,去镇上买了药。下午早早地把人接了过来,把药弄好了,再把她敷上。
张雨宁弄好手里的工作,进厨房随意炒了两个菜,三个人又吃了一顿。刘雪珍不到八点就说要回去睡觉,张雨宁送她回去,一个人在门口吹着冷风,心烦意乱。
特别是刘雪珍说腿一点都不疼的时候,忧虑更深了一层!
邵玉霞说了,这事要等初三过了再跟大家说一下,现在这样贸然跟他们提,感觉像是在责怪,别弄得一家人不好看。
但是张雨宁不想等,这样一来整个人就有点烦躁和难受。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张雨宁还有点晃神,看了一下那名字,也就接了起来,“喂!”
“吃饭了吗?”任熙远在父亲的好友家刚刚吃完饭,出来阳台吹风,就想给张雨宁打个电话。
张雨宁深呼吸了一下,整个人很疲惫,“吃了,你呢?”
“刚刚吃完饭,还是很累吗,昨晚没睡好?”
“祠堂昨晚一直在放鞭炮,很吵。”张雨宁不想解释那么多,随意找了个理由。
“你们那边还能放鞭炮啊?我好久没听过那种声音了。”S城严禁烟花炮火已经很多年,那种东西在这个地方早已早不到身影,年味也似乎随着它们的消失淡了许多。任熙远说话的语气也多了一种羡慕和惋惜。
张雨宁无语地笑了一下,和任熙远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闲事,挂电话了才发现说了一个多钟,压抑在胸口的东西也似乎随着这一次的聊天散了许多。
但事情没解决,有些东西就始终放不开。
张雨宁接下两天除了走亲戚,剩下的时间全用来对付刘雪珍了。但她耐心的劝说似乎一点效果没收到。
刘雪珍像一棵坚若盘根树,那些封建腐朽的思想深入骨髓,直插灵魂的深处,张雨宁的科学劝说仍不能撼动她分毫。
无论张雨宁说什么,她总能拿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没必要来当挡箭牌。张雨宁深知她的忧虑,去医院就必定要花不少钱,对于她这个一辈子埋在农村的老人来说,生病,比死亡还要致命。
看病的钱她没有,那谁出?自然是子孙出,但不是谁都愿意的。刘雪珍活了几十年,也知道几个子女的状况,不愿意在这方面导致他们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