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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呈娴一时无语,适才争辩时,她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们如今谈论的,其实是两个人,而非当真是一盆死灰、一潭死水!叹了口气后,她道:“妹妹说的是!人生而有涯,青春岁月不过十数年光阴,也确是耽误不起、搁置不得!”
二人这里正说着话,那边文屏却已掀帘进来,问已午时了,是否传了饭来。
用过午饭,二人各自小憩一刻,换过了衣裳。未时将尽时分,萧呈烨使了人来,请二人出去。二人各自穿好斗篷,便携了丫鬟出门。二门口上,早备好了二人抬的轻便暖轿。
二人一左一右的上了轿,却是不用多久,便到了疏影山庄。其实萧家别院与疏影山庄离的并不甚远,根本无需暖轿之类。之所以备了暖轿,只怕也是因萧呈烨对那陆维英存了戒备之心,不愿他与三女中的任何一个扯上任何不该有的关系才致如此。
疏影山庄门前,早有人候着,见着众人过来,便忙迎了上来。远黛二人这会子也已下了轿,远黛抬眼看时,却见那迎候之人可不正是百里肇身边的那个岳尧。
岳尧依然是老样子,脸色死板板的,非但无有丝毫迎客之人该有的热情,甚而至于显得爱搭不理的,朝众人拱一拱手后,道:“王爷正在里头,几位跟我来!二位小姐请入内院!”说罢了这一句,他也不等人开口,竟是掉头就走。
远黛见他如此迎客,却是不由一笑。萧呈娴这会儿正与她并肩站着,见她如此,便自然的上前一步,低声解释道:“这岳尧,原是罪官之子,也不知怎么的,便到了睿亲王身边。此人看似平平无奇,其实一身武功韬略皆极出众。昔日北疆之战,也正是他亲率轻骑,突入敌后,一举杀入汗庭,北疆之战才得逆转形势。大军凯旋后,他积功被封为北疆总兵。睿亲王遇刺消息传出后,他立时上表要求辞官。皇上再三挽留,他更索性挂冠封印,毕竟去了!”
远黛听得一笑,低声道:“原来如此!”难怪萧呈烨、凌远清这等身份的侯门公子,受了他的冷脸慢待,也不曾稍露不快之色,却原来这人身份竟是如此不凡。
她二人既走在最后,说话声音又是极低,但不知怎么的,走在前头引路的岳尧却是忽然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凤眸淡淡,全无温度,看那意思,倒像是听到了二人的言语。
萧呈娴没来由的心中一寒,竟是下意识的住了口,不敢再多言语。
一旁的远黛却是神色如常,竟似视岳尧那一眼如无物。
众人面前,岳尧自也不好太过落了痕迹,当下行若无事的回了头,带着众人绕过正对疏影山庄的那道九龙照壁,走上一道金碧彩绘的抄手游廊。
绿萼岭后山的这些建筑,大多脱胎自前朝的宫室,规格布置也颇有相通之处。不过因疏影山庄为亲王别宫,许多建筑便也不存在逾制之说,保存也完好许多,却不似萧家别院,虽尽力保存,但限于身份,仍不得不更改甚至拆毁重建了一些建筑。
远黛目视疏影山庄这一片亭台楼阁,心中不由暗暗赞叹。心知前朝也不知费了多少国帑,方能将这行宫造得如此华美精致。只可惜,到了最后却平白便宜了新朝。
她这里正默默想着,抄手游廊对面却有一名宫装女子匆匆走来。
第六十九章 咄咄逼人
那女子走到近前,朝众人一礼后,便向岳尧笑道:“岳大人,公主使我过来请几位小姐往后院去!”这女子年可十八九岁,柳眉杏眼,肤色白腻,姿色颇是不俗。
岳尧淡淡应了一声,竟也不多说什么,便自绕过那女子,径自去了。萧呈烨等人自也紧跟其后。那女子似早知岳尧性情,也并不生气,只过来向萧呈娴二人行礼笑道:“萧小姐,许久不见了!”看她言语神情,却显然与萧呈娴甚为熟悉。
萧呈娴莞尔一笑,回礼后先指远黛向那女子道:“这位,乃是凌家九小姐,芳名远黛!”旋又向远黛道:“这是临昌公主身边女官,名曰怜星!”
众人见了礼后,那怜星才微诧向萧呈娴问道:“我听王爷说凌家的两位小姐及少奶奶皆在小姐家别院内,怎么这会儿却只来了一位?”
萧呈娴坦然笑道:“凌十小姐昨儿不慎染了风寒,今日却来不得。大*奶一来担心她,二来身畔还有两个孩儿需她照顾,只得委我告个罪!”
怜星显然只是信口一问,听了这话便不再问,只在移眸时,若有意似无意的看了远黛一眼,晶亮双眸之中隐约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似是没料到远黛竟生的如此平凡。
引了二人直往内院行去,怜星边走边道:“早前公主过来别院时,一听萧小姐也在,便乐得什么一样,若不是时候略有些晚,外头又飘了雪,当晚便要送柬贴过去了!”
萧呈娴听得一笑,便问道:“公主可是昨儿下午到的?”
怜星点头道:“可不正是!说来也还算巧,却是到了之后才下雪的!”
说话的当儿,众人却已拐到了后头的垂花门前。垂花门前头,早有一名宫女在候着,见众人来了,忙回头叫道:“来了来了!公主!”随着这一声,垂花门口不过片刻,便已呼呼啦啦冒出许多人来。当先那人外披一袭大红猩猩毡滚镶银狐皮连帽斗篷,因在外头而天气又冷的缘故,便罩上了风帽,一张精致粉白的小脸在风帽的遮掩下,看着竟不足巴掌大,但却乌瞳晶亮,嘴唇粉嫣,在那圈银狐皮的映衬下瞧着格外惹人爱怜。
瞧见萧呈娴,她便笑吟吟的走了上来,道:“萧姐姐,许久不见了!”
萧呈娴对她却是不敢怠慢,当下退了一步,规规矩矩行礼道:“拜见公主!”
远黛自也跟着一道行礼,身后诸丫鬟更是战战兢兢,不敢有所疏失。
临昌公主见此,便忙随便的一挥手,道:“这处也非宫里,就不要动不动便拜来拜去了,这些个礼数,瞧着真真是累人!”她说着,竟又忍不住的抱怨了一句:“也不知父皇是怎么想的,我若做了皇帝,必要把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礼数全废了不可!”
远黛忽然听了这话,心下不免愕然,当下偷眼觑向萧呈娴等众人。眼见众人神色皆各不动,远黛便也明白过来,这位公主说出这等惊世之言只怕也非一回两回,众人早都听得惯了。
临昌公主嘀咕了两句后,却又忽然想起一事来,因好奇看了一回众人,向萧呈娴道:“听说姐姐家中有凌家九小姐暂住?怎么?她今儿竟没有来吗?”
萧呈娴一听这话,便不由的暗自蹙眉,她知这位公主素来直言无讳,从不考虑别人颜面,而她之所以当着远黛的面,问出这话来,无非是因远黛容颜平凡,颇令人看不上眼的缘故。
她这里正犹豫着该如何委婉言辞的当儿,那边远黛却已轻施一礼,神态安然,语调平和的道:“若公主问的果是凌家九娘,那小女便是了!”
她这一出声,萧呈娴立时便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但事已至此,她若再插言说些什么,却也不甚妥当,只得默默闭了口。而那边临昌公主的一双乌瞳便也自然的看了过来。
这一看,却是将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尽皆看了个仔细,待到看完了,她才毫不客气的打从鼻内轻嗤了一声,道:“早前我在宫中听得皇后娘娘要为你做媒,将你指给我二哥,我还道是怎样标致的人,日日想着要见一见,却不想你长的竟这样难丑陋”
她说着“难看”二字,心中还觉不足,毕竟又补充了一句:“简直比我宫中的粗使宫女还更丑陋些!真不知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竟如此欺侮我二哥!”言下甚为愤愤。
这话一出,众人不觉各自变色,只碍于对方公主之尊,不敢表现出来。
远黛对此却是神色如常,淡然了一眼临昌公主,她平静道:“人之宿命,受之于天;而身体发肤,则受之父母。公主有幸,受天之眷,出身皇族又容貌出众。对公主,小女心中惟敬畏艳羡而已!”这一番话明褒实贬,直指临昌公主所侍以凌压众人者,不过是高人一等的身世与父母给予的容颜。而“敬畏艳羡”者,敬畏,是因你身世比我尊贵;艳羡,是羡慕你父母给你的容貌比我好,却非为了其他,话中更隐隐藏了几分不屑之意。
临昌公主毕竟是在宫中长大,目中所见、耳中所闻皆为尔虞我诈,又岂能听不出这点反话来,闻言之后,毕竟又深深看了远黛一眼,这才撇嘴道:“好个凌家九娘,虽则相貌平平,嘴皮子倒甚了得!”语气却已软化了许多,先前的容貌丑陋也改成了相貌平平。
萧呈娴在旁听着,心中不觉大大的松了口气,当下笑道:“外头这般寒冷,有什么话只是入内再说吧!”她这里打圆场,那边临昌公主自然心中明白,当下回身作势,请众人入内。
及至进屋坐下,宫人奉了茶来后,临昌公主才又想起凌家该有两位小姐,因又问起。萧呈娴便仍拿了先前那话来支应了一番。临昌公主本不甚在意旁人,之所以问起,也不过是基于主家的客套,听了倒也没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后,便与萧呈娴叙谈起来。
先时在外头,她嘲笑远黛相貌,却被远黛淡淡的顶了回来,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这会儿便有意无意的冷落、无视远黛,便一个劲的与萧呈娴说些远黛插不上口的宫里事儿。她的心思,远黛自是明白,因而也不言语,只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神情怡然的喝着茶。
如此一来,场中最为难受之人,却反成了萧呈娴。她是既不好不理临昌,又不愿太过冷落远黛,然而眼前景况,又实在令她难以兼顾。暗暗叹了口气,萧呈娴觑着临昌说话的间隙,问道:“清月这次过来绿萼岭,打算住几日?”她是萧皇后的侄女,萧皇后膝下并无女儿,对她甚为疼爱,时不时召她入宫陪伴,因此与临昌公主甚为相熟,甚至以闺名相称。
临昌公主柳眉一挑,颇得意道:“母妃原说是只能住三日,不过如今既下了雪了,雪地路滑,自然不可冒险下山了!”她说着,便朝身后一众宫女笑道:“你们说,可是不是?”
众宫女闻言,尽皆笑了出来,怜星等几个更笑道:“公主说的是极!雪地路滑,公主又是金枝玉叶,怎可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