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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黛听得一笑,却道:“我也有几年不曾见着王叔了,也不知他如今身体怎样?”
柳翠便抿嘴笑道:“王爷身体倒好,只是这些年,愈发的发福了,少停郡主一看便知!”言语之中,自有一份熟不拘礼的亲热,却让后头的绘春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只是这几句话,远黛便知这柳翠与自己那位斐亲王府关系必不寻常,然而这事,自来与她无干,闻言之后,不觉一笑:“王叔原就是个心宽之人,体胖一些,也是应当的!”
柳翠也是知道分寸的,有意无意的提点了几句后,便也岔开了话题,挑了几句闲话来与远黛说。远黛对她,虽不刻意远之,倒也没打算过分亲近,只是含笑听着,偶尔说上一两句。甬道内多了一个柳翠,便也显得热闹了许多,加之柳翠性子佻达,言辞风趣,却比才刚还更有趣些。三人行了一路,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
柳翠便取了锁匙来,开了甬道之门。轧轧声中,小门缓缓打开,外间,一片明光灿烂,倒让早惯了甬道黑暗的远黛一时有些睁不开眼来。
“青螺”一个满是惊喜的男子声音已响了起来,那声音微微低沉而略带磁性,才一入耳的一瞬间,远黛几乎便有一种冲动,将要脱口叫出一声“父王”来。
但很快的,她便克制住了潮涌而来的冲动。这事说来也甚是有趣,斐亲王与广逸王并非同母所生,二人长相容貌也并不相类,然而二人的声音,却委实相像至极。以至于很多与二人熟悉之人,光听声音,也未必就能分辨出二人谁是谁非来。
眨一眨双眼,以让自己尽快适应眼前的明亮,再睁开眼时,远黛已能清楚看到眼前的男子,才只一眼,她便不由的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王…王叔”她不可置信的失声叫了出来,面上满满的,都是惊愕。
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面如满月,双眼一线,肥厚的双下巴层层叠起,身材壮硕,大腹便便,那体型比之庙中供着的弥勒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虽说甬道之中,远黛已听柳翠说起斐亲王发福一事,但她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斐亲王竟会发福成这个模样。
显是看出了她的惊愕,斐亲王呵呵一笑,满不在乎的回手一指自己,扬眉笑道:“怎么,认不出王叔来了?”他人虽是极胖,但举止之间,仍可见得当年的倜傥洒然。
见他如此,才总算是让远黛找回了一些当年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她道:“王叔,这才几年呀,您怎么就成这样了,真真让侄女都不敢认了!”言下倒忍不住笑了出来。
斐亲王也不在意,只笑道:“傻丫头,你王叔我吃得下,睡得着,自然也就胖了!”很显然的,对于自己胖成了今天这样,他非但不以为意,更有甚者颇有些自得其乐。
陡然听了这话,远黛也真是不知该笑还是该恼。她正想着该如何答斐亲王这话的当儿,斐亲王那边却已开了口:“柳翠,你领绘春出去吃杯茶去!”这话却是明摆着要打发了二人离去,好与远黛说上几句私心话了。当下柳翠应着,便带了绘春出去。
等她二人出去,斐亲王这才一指身后道:“青螺,你过来坐!”言毕,自己却先转了身,在一侧的太师椅上坐了。远黛便也答应了一声,便在他指的位置上坐了。
柳翠二人去后,斐亲王倒也没有多少叙旧的意思,坐定之后,他便沉吟的提起了身边几上的茶壶,为远黛斟了一杯后道:“青螺,你这次回来,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远黛也知二人会面时间,必不能久,斐亲王既直言相询,她自也并不绕圈子,当下干干脆脆的不答反问:“侄女回京已有数日,想来王叔也该知道侄女如今的情况了?”
斐亲王皱眉,半晌方点了点头:“直到如今,我也还是不明白王兄当年心中究竟想的是什么?你与小四好端端的一对儿,他偏要闹出这么一出来”他一面说着,却已忍不住抬起因太过肥胖而显得有些粗短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黄花梨木几面,意甚无奈。
石传钰排行第四,早年他不曾登基时候,斐亲王便唤他作小四,如今他已登基,当着人前,斐亲王自是要顾忌他几分颜面,然而背后提及他时,却仍是如此称呼,且全不惧人知,却让石传钰也拿他无法,只得当作不知。
远黛听得一笑,却道:“侄女倒觉得,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见斐亲王面上颇有不以为然之色,她少不得又开口道:“侄女如今已是有婆家的人,王叔可要慎言才是!”
斐亲王原本还真有心想要说些什么,然这会儿被她一堵,若要再说,倒真是有些难于开口,也只得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说走就走,说回就回的,真真叫人情何以堪?”
他口中虽说着“叫人情何以堪”,但那面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叫“小四情何以堪”六字。
远黛见他如此,也当真是哭笑不得,她也无意与斐亲王纠缠不清,干脆单刀直入的问道:“金家之事,王叔如何看法?”
斐亲王不意她如此爽利,一怔之后,倒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八十六章 将热闹
斐亲王不意她会如此直截了当,一怔之下,便皱了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迟疑一刻后,也只是道了一句:“这事儿,只由得他们去闹吧!依王叔看,竟是闹得愈大愈好!”
金家既是苗族土司,又是百年世家,肱骨之臣,若不闹大了,日后免不了落个口实。
远黛何等玲珑,一听这话,心中便已明白了几分。沉吟的目注斐亲王片刻,她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昨夜之事,王叔已尽知道了吧?”虽然答案几乎已是肯定,但她仍想知道。
斐亲王闻声,便也干脆的点头承认:“不错!不过她究竟何时过去,我们却也并不清楚!”对远黛,他倒也无意隐瞒,说话之时,用的竟是“我们”这个词。
若有所思的看一眼斐亲王,远黛最后笑了一笑,道:“我还有最后的一个问题,只不知王叔肯不肯如实答我?”她面上虽带笑意,眸光却自沉肃,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意。
哈哈一笑,斐亲王也不等她问出口来,便自答道:“没错,他如今确是在郢都!”
得了他这么一句话后,远黛便也不再多问。事实上,问与不问,也实在没有太大的区别了。斐亲王既知石传钰如今正在郢都,便已说明,这两个人从根本上就是一伙儿的。斐亲王见她,也必得了石传钰许可。既是如此,斐亲王自是不可能站在她这一边,而她想要知道的东西,若是石传钰想让她知道,无须她问,斐亲王也会说,若他不想她知道,再问也是无用。
见她默然的不再问话。斐亲王倒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从小就倔强,到如今,不但没见软和,倒是愈发倔到骨子里了!说起来,便到了如今,我也还是不明白,王兄这到底是犯的哪一门子的浑,你居然也就真听了他的话了!”言下却是颇多嗟叹。
远黛却并不打算与他讨论已然过世的广逸王,她只是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道了一句:“几年不见青妤,心中颇是想念,请王叔容我过去与她小叙一回吧!”
斐亲王一听这话。便知远黛这是不想再与他深谈了,只得颇为无奈的摇一摇头,道:“这会儿已不早了,你身子又不好,还是莫要折腾的太晚。早些回去休息吧。等明儿,我命人送她过去你那里,陪你住上些时日!”
远黛之所以提起石青妤,也不过是不想再在斐亲王这里待下去,但若要直言告辞,却不免伤了斐亲王的颜面。这才折中的提起石青妤,其实倒真没打算在这深更半夜里去扰石青妤,听得这话之后。便笑了笑,起身道:“既如此,侄女就等着王叔送青妤过去了!”
没好气的冲她摆摆手,斐亲王道:“去吧去吧!你的那点小心思,王叔还能不知道?”
远黛一笑。也不回嘴,便起身朝他一礼。告辞而去。那边斐亲王便又唤了柳翠带了绘春进来,又命柳翠仍旧将她们自密道送回。及至目见密道小门在眼前缓缓闭阖,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而身后,也恰在此时,传来一个清朗平淡的男音:“王叔这是在想什么?”
对于身后忽然响起的这个声音,斐亲王竟全无意外的意思,如常的转过头去,看向那个说话的男子:“微臣只是在想,青螺这丫头,怕是已猜出皇上如今正在这书房里了!”
… …
远黛与绘春走出假山的时候,东方虽还未见白,明月却已将落未落。因这一路之上,远黛一直沉默不语,绘春到了这个时候,终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郡主”
冲她摇一摇头,远黛示意她暂时莫要言语,便一路径直的往含玉轩走去。见她无意多说,绘春自也不敢多问,只快走几步,提了琉璃灯在前为她引路。
含玉轩内,一片沉寂。晴宁等人早前便被打发睡下,如今也并不在。二人进了屋,绘春便忙走到侧边,取了一直温在炉上的热水,正欲沏茶的当儿,远黛已开口道:“不必沏茶了,只倒一盅温水来便是了!”绘春答应着,便倒了温水给她。
从斐亲王府到广逸王的这一条密道,委实不算短,远黛才一坐下,已觉双腿酸软,这会儿正弯了腰在捶着小腿。见绘春来,少不得坐直了身体,接了茶水,喝了一口。那边绘春已自然的蹲下身体,打算为她捶一捶腿。远黛见了,不免一笑,却道:“你也坐吧!今儿走了这许多路,我看你也不好受,我这腿,如今已好多了,不必捶了!”
绘春闻声,便也笑笑的站起身来,捧了锦杌在远黛下首处坐了,却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远黛瞧她模样,不觉失笑,倒也不瞒她,便道:“斐亲王叔与四哥乃是一伙儿的,所以有些话,有些话,若真说了出来,怕他反而为难。而况我也有些疑心四哥正在斐亲王府!”
绘春一听这话,竟忍不住轻轻“呵”了一声,面上满是诧异之情。
见她如此,远黛不觉笑笑,过得一刻,却又不无感慨的道:“四哥呵,他也真是有本事,才只这些年,竟将整个宗室营造的如同铁桶一般,当真是针插不进啊!”
斐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