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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人,他还必须负担起她,他不能委屈了她,他要努力,努力的让她至少不会沦为别人的笑柄,不会后悔当初选择他。
“你会担心蒋琓吗?”沉默片刻,远黛忽然问道。
微微摇头,百里肇淡淡道:“这几年,蒋琓做的一直很好!”
这话听去平平无奇,然而听在远黛耳中,却没来由的便让她心中一动。从前她所听闻的有关百里肇的一些功业便也重新在脑中浮现。她记得很清楚,当年北境大捷后,仿佛曾有人评价之,道是经此一战,北境至少可以太平廿年。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北境之战后,狄人侵扰的力度,虽远不及从前,更再没有突破边关,侵袭内城之事。但年年岁岁,总也不曾消停过,平京百官也因此总也不能完全的放下心来,每常朝中提到要调蒋琓回京之时,也总会引来许多议论,最终却总不了了之。
莫名的抬头看了一眼百里肇,远黛忽然道:“这个位置,蒋琓坐的倒也稳当!”
知她已看出了个中猫腻,百里肇哈哈一笑,却道:“明年春后,蒋琓会回京迎娶!”这个时节,正是北疆战事最紧之时,若行嫁娶之事,无论如何也是不妥当的。
远黛点头,便也不再多问,只道:“父王这个人,我总觉得是有些古怪的!”
听她忽然说起广逸王,百里肇不免诧异的转头看了过去。
远黛却不在意,只继续的说下去:“有时候我会想,若是他一意经营朝中之事,即便后来有了无数变故,他也未必就不能转败为胜!可他会的东西太多,想的东西也太多”
说到这里,远黛不由的笑了笑,回手一指惠儿等人的方向:“就好比这烤肉,寻常人不过用些油盐也就罢了,他却偏要弄出许多稀奇古怪的物事来,以至于为了找这些东西,他竟带了人,离开郢都,这一去,堪堪就是一年,才得返回!”
百里肇听得微微挑眉,神色一时错愕。
“这样的事情,他做了不止一次!那一次,甚至也不是最长的一次!”远黛笑,神色间却有着淡淡的怅惘:“所以,他做不了皇帝!不过我总觉得,他其实也未必在乎这个。只是也有那么几次,他喝的多了,叹气的对我说,有些东西啊,其实还是握在自己手上的好!”
百里肇默默听着,及至远黛闭口不言后,他才忽然的道:“不错的!有些东西,还是握在自己手上的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他过了许多年,不想再过下去。既如此,他也只有一条路,让自己成为刀俎。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即使疲惫心灰得不想再继续下去,但一想到自己身边的几人,他却还是坚持着。
淡淡一笑,远黛道:“我之所以非要回去南越,还有最后的一个理由——义父临终前,曾对我说,他留了一封书信给我。若有一日,我能重回郢都,可打开他留给我的书函一观!”说到这里,她便莞尔,眉目之间隐隐然竟有一丝雀跃之色:“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无奈的叹了口气,百里肇道:“说来说去,做来做去,你所想说想做的,无非就是那一个目的——那就是,无论如何,你都要回去郢都一趟!”
认真点头,远黛抬头看他:“你虽是说的对了,但还有一点,却是你没有想到的!其实,我一直不停的跟你说这些,一则是要说服你,二则也要坚定我的心意:郢都,我一定要回!”
被她这么一说,百里肇心下不免愈加无奈,一句话,竟已脱口而出:“你这丫头,真是任性!”这却还是他与远黛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用了“丫头”这个词。
远黛听得先是一怔,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句话,我可真是许久没有听人说了!”
二人一面走一面说,走了这一路,却已将将出了林子,前面,萧家别院的一角,却已依稀可见。深深注目看了一眼那边的别院,远黛却忽然回头道:“我们该回去了!”
她心中虽盼着有一日,能够重新踏进萧家别院,但却绝不是这个时候。
那个时候,她的身边,该有萧呈娴在,言笑晏晏,踩着皑皑白雪,浸染得满身梅香。
二人回去时候,午饭却早备好了,却并不像是百里肇以为的那样,篝火熊熊,架上一只牛羊,肉油不时滴落,发出滋滋的声音。事实上,午饭就只是一顿寻常的午饭。左不过就是在烤炉上,烤了几片牛羊肉排,那滋味也未见得就比平日食用的更出色。
目光扫过身边几名在惠儿指点下,忙的不亦乐乎的仆役,百里肇失笑的摇了摇头,端起面前酒盅,他浅啜了一口,却忽然问了一句:“今晚,可要唤老七一起过来聚聚?”
他口中虽说的是唤百里肇来,远黛又怎能不知他的意思,不置可否的一笑,她道:“他们却不同沅真、岳尧,若是来了,却不免又要生出许多事了!”
言下之意,却是不必再提。
第五十章
及至远黛午憩醒来,已有丫鬟进来禀说沅真来了,这回儿正在外头候着。远黛闻声,忙起身盥洗,略略整理后,这才疾步的走了出去。
外屋,沅真正坐在锦杌上,手捧绣绷,低着头,一针一线的绣着。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她便搁了绣绷,笑着站起身来。远黛一面过来,一面问道:“来了多久了?岳尧呢?”
沅真一笑,答道:“刚坐下不久,我想着这个时辰,小姐也快醒了,便没让丫鬟惊动你!岳尧这会儿想必正与王爷商量事情!”
远黛点头:“来了就好!”说着,却又不免低头想了想:“青妍的事儿,你可都知道了?”
听她问起石青妍,沅真不禁微蹙了眉,叹了口气:“我都知道了!”她显然无意多说石青妍之事,当下岔开话题道:“使团,已匆匆赶来平京了!他们…一路走的很快!”
远黛听得一怔,讶然道:“七哥,应该还未返回柳州驿吧?”石传珏犹未回去,在柳州驿停留许久的使团却忽然有了动静,这里头,必然不会无因。
沅真应道:“七爷这一路往柳州,便是昼夜不歇,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也需三日时间!”因不知石传珏是否已然返回柳州驿,她也只能如是回答远黛。而事实上,她们二人都很清楚,石传珏的赶路速度,断然不会有这么快,所以,他应该是没有回到柳州驿。
远黛默默。过得片刻,才自一笑:“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要的东西。可都备妥了?”
沅真抿嘴而笑:“自是准备好了!”
远黛点头,便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携了沅真的手道:“陪我同去照水林走走!”口中说着,却又唤过先前那名伏侍的丫鬟,命她去百里肇处禀报一声后,这才与沅真并肩出了屋子。
照水林内,一切如故。微微西沉的夕阳将微淡的金芒投射在高大的照水梅树上。那树的影子便被拉得长长的,秋风过处,黄叶翩翩起舞。层层的堆叠在地上。
注目看着这片梅林,沅真却不由的叹了口气:“好一片梅花林,可惜如今还不是时候!”
斜乜了她一眼,远黛笑道:“有岳尧在。将来总有你看厌的一天!”
听她提起岳尧。沅真眸中笑意便也显得盈盈柔婉:“若真能看厌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二人且行且说,转眼已行到了照水湖边。照水湖边,矮矮的烤炉早已支好,只是却还不及生火。烤炉旁边,另支了两个土灶。几名仆役正快手快脚的将飘落于地上的黄叶扫在一处。虽则天色还未全黑,草丛及周遭的树干上,却早或挂。或放上了琉璃风灯。
照水林内,梅树生的甚是密集。这个时候,正是将晚未晚时分,林内便也显得有些郁郁的暗。这些散布于林中的琉璃风灯在这一刻,便已有了作用,竟将这片林子无由的衬出几分氤氲的仙气来。沅真看了,不免笑道:“这些灯还真是颇为趣致!”
扫视一眼周遭,远黛心中便也明白了:“必是惠儿那丫头弄的,她如今倒是愈发玲珑了!”口中说着,便向离着自己最近的那名丫鬟问道:“可知惠儿去了哪儿?”
那丫鬟忙应道:“惠儿姐姐才刚听说林子那头有条小溪,一时来了兴致,便说要看看去!”
远黛听得了然一笑,因回头朝沅真道:“这会儿左右无事,我们也去看看吧!”去年冬里,她虽在绿萼岭上住了几日,但一来她生性畏寒,二来其时也颇有些心事重重,自然也没有那等闲心四处走动,所以还真不知道这照水林的那头居然还有一条小溪。
她既动了兴,沅真自有心凑趣,当下笑道:“也不知那溪里可有鱼没有?”
远黛本心只是想去看看那条小溪,这会儿听了这话,却不由的兴致大增,当下一拉沅真,笑道:“那我们还不快点过去!我记得你是最会抓鱼的!”
沅真听得直笑:“小姐记错了,最会抓鱼的明明该是云裳才对!”
远黛笑着直摇头:“她哪里是最会抓鱼,明明是最会杀鱼才是!”这话一出,二人不觉相视一眼,均各大笑起来。记忆中早已淡去的一块,在这一刻,似乎重回眼前。
她二人正说笑间,身后却忽然传来众丫鬟整齐的行礼声,二人同时回头看时,却原来百里肇与岳尧二人也过来了。两下里各自见了礼,百里肇这才向远黛笑道:“你今儿心情倒好!”
抿唇莞尔,远黛也不多解释什么,只道:“王爷来的正巧!我才听人说,林子那头有条小溪,正要同沅真一道过去走走!你们既来了,便一同去吧!惠儿已在那里了!”
百里肇听得微微扬眉,却回头看了一眼岳尧。岳尧会意,忙应道:“那边确有一条小溪!景致也还算得不错!溪水也清,间中还能抓几条不大不小的鱼!”
绿萼岭上的疏影山庄,被赐予百里肇,虽也有了几年,但早些时候,百里肇忙于北疆战事,来的却是有限。及至双腿废了后,却又再没有了那份兴致,因此他还真不知道这事。
“你既知道,便与沅真在前头引路吧!”他理所当然的回道。
岳尧听得呆了一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朝百里肇翻了个白眼,以示自己的不满。沅真在旁看着,倒忍不住笑起来,当下上前一步,嗔他道:“活像个孩子似得!”
冲她嘿嘿一笑,岳尧也懒得再与百里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