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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丝表情。在她面上虽只停留了瞬间,却并没有逃过萧后那双锐利的眼。这个小宫女,在羡慕自己呢?她羡慕自己什么,这一身凤袍,还是这凤袍掩饰下,早已冰冷的心?
她也许万万想不到。其实自己正在羡慕她吧?
这个宫廷,多么可笑!她羡慕我所拥有的地位、权势,却不知道。我也在羡慕她。羡慕她的青春,她的鲜妍,以及她未来可能有的种种人生。
“皇后起驾”的呼喝声,惊动了这一整个的凤仪宫。她就在这种前呼后拥之中,慢慢的、雍容华贵而仪态万方的走进了她的寝宫。宫女们纷纷迎了出来。乖觉的行礼,搀着她坐下。
这一切。都与平日并无二致,所不同的,却是她那颗如坠冰窟的心。
良久,她才抬起手来,轻轻的摆了一摆手:“退下!本宫要静一静!”一连串的告退声中,整个寝宫终于恢复了宁静。只是可惜,这种寒入骨髓的宁静,却是她更为憎恶的。
也曾盛宠一时、也曾烈火烹油、也曾鲜花著锦,步步登顶,然而如今,剩下的,也只是这一室冰寒入骨的宁静与寂寞罢了。她就那么静静坐着,不曾出声唤过任何一个人。
火一般翻涌、跳跃的金红色斜晖逐渐的褪去,天色慢慢深黯、深黯,寝宫内,日夜燃着的几盏长明灯已不足以保持保持这座寝宫的敞亮与光明,她却依然那么坐着,静静的,一动不动的。不知什么时候,她的面容已沉浸在黑暗之中,隐隐绰绰的,再看不清楚。
她等候已久的声音也终于响了起来:“娘娘!”却是一个清冽明澈的女音。
许是这座寝宫已安静了太久的缘故,这一声虽并不大,也足以让她微惊了一下。然而很快的,她便又恢复了平静:“你终于来了!本宫已等了你许久!”
暗中的那名女子似乎沉默了片刻,而后,她才又开口道:“娘娘所想知道的东西,我们已命人查了!此事…确非捕风捉影!”说到最后,女子的声音不免透出了些许的疑惑。
萧后似乎并不在意,甚至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惶之色来:“这么说,他的双腿确已有了起色了?”她的语调虽极沉静,吐字却是过分明晰,明晰的让人无由的只觉悚然。
“是!”许久,暗中女子才给了她这么一个回答,但很快的,她便又补充道:“不过娘娘不必担心,菟丝所以为菟丝,其要便在于缠缠绵绵,不死不休,间中或有些反复,也不为怪!”
冷笑一声,萧后的语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平静而冰冷:“当年本宫便说了,既欲下手,必要做得干净,你们却只是百般为难,又寻出种种借口来推脱。如今可不正应了本宫当年所下谶语!菟丝?哼哼!”说到最后,言语之中却已带了毫不掩饰的不屑。
暗中女子显是不曾料到她会说出这话来,怔了一怔后,言语之中便也带了几分尖刻:“娘娘好大忘性!我记得,当年主上与娘娘商讨这事的时候,娘娘尚颇多悲天悯人之辞。如今想来,敢情那些悲天悯人都是做来给人看的。不过也难怪,娘娘能有今日地位,岂是一颗悲天悯人的宽阔的胸怀,所能达成的?”言下却是连讥带讽,尖刻鄙夷交相有之。
“你”陡然立起身来,萧后的声音也在这一瞬间拔高了不少:“大胆!”
暗中女子却轻笑起来:“承蒙娘娘夸赞,我这人,最爱的便是别人夸我大胆呢!”
这话一出,更将原就气恼交集的萧后气得娇躯乱颤。她在宫中多年,性情早已内敛,本来并不会将喜怒形诸于色,但自打得了那个消息后,她的心中便一直不甚安定,种种担忧、焦虑更是尽数涌上心头,如今被这暗中女子稍一挑动,更再忍不住。
暗中女子显然也并不愿意与她闹的太僵,见她气恼至此,便也换了口气:“娘娘的心情,我亦不是不能体会,只是容我奉劝娘娘一句,这个时候,可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她既说了软化,正要用到她身后势力的萧后自也不会再咄咄逼人下去。一连深吸了两口气,她勉力的压下心中勃发的怒火,缓缓的道:“本宫要一个确切的消息!”
这一次,暗中女子却不再为难她,而是干脆道:“明日重阳!据说,他将往西山登高!”
眼帘低低垂落,遮住了眸中隐然的寒意,良久,她才应道:“如此,本宫就静候佳音了!”
这一句话后,却是久久未有回音。良久,寝宫外头,却忽然的传来了风起的声音——那是已隐现凛冽之气的秋风。深秋已至,寒冬将来,这一年的冬天,又不知会有什么事儿发生。
独坐寝宫,萧后忽然慢慢的、长长的吐出今年迟来了的一句话:“又是一年秋天了呵!”
… …
九九重阳,其源头甚至可追溯至先秦之前。重阳,最早脱胎于古时九月丰收时举行的一系列祭飨天帝、祭祖,以谢天帝、祖先恩德的活动。及后,逐渐又加上了求寿之说。
《西京杂记》有云: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
这一日,不但平京左近百姓会佩戴茱萸,登高远眺,便连宫中的帝皇,也会登上宫内最高的那座万岁山,一者与民同乐,二者也可畅其秋志。而随帝登高的,自然不会少了近臣、嫔妃、乃至得宠的皇子、公主们。从前的时候,延德帝每岁登高,身边总少不了二皇子百里肇的身影。如此的景况一直延续到四年前。因不良于行的缘故,百里肇已有多年不曾上过万岁山了。延德帝仿佛也怕触动爱子的伤疤,这几年,每到重阳,无一不是厚厚赏赐一番,而赏赐的物事里头,也总少不了名酒、名菊,但却再没下诏命他伴驾万岁山。
因是凌远萱相约,自己又约了沅真的缘故,远黛便索性约了在西山相见,却并没有请二人先来睿亲王府再往西山。辰时刚过,睿亲王府的车马却早准备妥当,一路迤迡的直往西山而去。斜倚在车壁上,远黛偏头看一眼百里肇:“王爷今儿倒好雅兴!”
她闲闲的道,明眸之中却有笑意隐隐。
有些无奈的看她一眼,百里肇叹气的道:“你呀!这心眼儿也不知怎么的,就生生的比旁人要多出一窍来,我什么也没说,你竟也能猜出个七八来!”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竟忍不住的伸出手来,在远黛俏挺的鼻尖上轻轻弹了一下。
微怒的白了他一眼,却也懒得去计较他的举动,远黛只问道:“王爷有几成把握?”
百里肇摇头,却坦然的道:“不好说!这次若不能引蛇出洞,那也只得烦劳眉儿陪我多出门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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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好几天,今天鼻涕才好点,人生果然充满杯具
第二十六章 今秋去秋
许是因为百里肇存了这个心的缘故,西山登高的睿王府一行自是轻车从简。远黛身边只带了一个文屏,而百里肇却是一如既往的带了徐青,除贴身伏侍的二人外,另还有一名车夫,四名侍卫,实在不可谓不寒素,但因百里肇行事素来如此,倒也不会引人疑窦。
马车一路缓缓而行,到得西山脚下,文屏早从后头过来,搀着远黛下了马车。才一下车,远黛目光一动,便见有人匆匆的迎了上来,身后,跟着的,却是两顶扎制精美的肩舆。
乍一见了这两顶肩舆,远黛不由的微微一怔,旋失笑的摇了摇头。抬手轻拂一下帷帽之上垂下的轻纱,斜睨了一眼身侧的百里肇,她道:“敢情王爷是早有准备了?”
一般大户人家的女眷因身份贵重的缘故,出远门一般坐车,路程若不甚远,则以小轿代步,然今日她与百里肇往西山登高,下车之时,百里肇却忽然便递了一顶帷帽给她。其时她倒也并没在意,却是直到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他本就没打算让她乘轿上山。
凝眸看她,笑意温淡却熙和一若秋爽天气,百里肇道:“小轿闷热,怎及肩舆!”
只是这平平淡淡的八个字,却让远黛没来由的心中一酸。这几个月,这个男人已愈发的了解她了。他知道她其实并不喜欢过分的束缚,也并不如她一直以来所表现的那么淡然。
他对她,确是用了心的。这个念头,让她无由的感到温暖,那是一种微带酸涩的温暖。
不再多说什么,她举步,走上肩舆。肩舆,确是比小轿更令人倍感舒适。已是深秋。山风透过帷纱吹在面上已略带了几分凛冽之气,当这种微微的寒意,被秋日金阳的熙和灿烂所中和时,却让人只觉得浑身通泰。山道两侧,灿灿的金色雏菊非止其色喜人,幽香更是阵阵袭来,间中掺杂着桂花的幽幽甜香,便融合成了一种奇异的味道,清新而爽洁。
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远黛偏头看向与自己身侧的那顶肩舆:“明年此时。并肩而行如何?”于她而言,其实倒是更愿一步一步的自行上山,只是如今。似乎还不到那个时候。不过等到明年,一切…应该就都能步上正轨了吧。她想,忽然只觉天高气爽,疏朗无比。
移眸看她,眸中光华灿灿。熙和秋阳亦为之黯然失色,百里肇微笑:“好!”只是一个字,这时候从他口中吐出,却无由的便似带了万种缠绵、千般旖旎。
面上陡地一热,远黛不由的垂了眸,许多言语便再说不出来。
肩舆一路缓缓上山。行至山腰时候,举目看去,满目皆枫。深秋时节。正是枫红如火之时,放眼所至,真有一种重回春日,又见花红似火之感。
“久闻西山丹枫之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秋风乍起,卷起片片红枫。轻盈飞舞,间或有一两片恰恰的朝着远黛飞了过来。含笑的拈住其中一片,远黛随口赞了一句。
听她这么一说,百里肇却不由诧异起来:“说起来,你回平京也有不少日子了,从前竟没来过西山吗?”西山霜叶本就是平京最为著名的十八景之一,百里肇很难想象,远黛在平京待了二三年,竟从不曾来过西山。
帷纱之后,远黛浅淡一笑,却如雾中花、水中月一般的飘渺难定:“我哪有那个兴致!”如今想来,从前每值秋日,沅真总会出言邀她往西山赏枫,她却总是懒懒的拒绝。妙峰山别院内,也颇种了几株秋枫,每每沅真相邀之时,她便以之推脱之,也因此一直没有来过西山。
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