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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初炜虽还颤颤不已。但却已在考虑着回府之后在韩氏面前该如何说话的问题了。
她这里想的出神,却是直到外头有人敲着车壁,说是已到了秦府才将她惊醒过来。忙忙的坐直了身子,没多想的,丁氏很快抬手。利索在自己脸上又抓了几把,抓出几道血痕来,又用力的撕扯了几下自己所穿的衣裳,而后却朝随她一道过去清苑的那两婆子低声呵斥道:“你们两个还愣着作甚,若不想被老太太责罚,还不快些动手!”
被她这么一叱。那两婆子这才恍然大悟,忙依着丁氏的模样也自折腾了一番。丁氏上下看了二人一回,才又吩咐道:“把衣衫和头发都整理妥当了!老太太素日最要颜面。若见我们三人蓬头垢面的去见她,恼恨那边之余,怕也不肯轻饶了我们!”
两名婆子对她倒也心服,闻言之后,更不多说。忙将自己收拾了一回。
收拾完后,丁氏左右看了一看。仍觉不甚满意,咬了咬牙后,索性抬手指一指自己的脸:“打我两下!”两名婆子听得这话,不觉吃了一惊,一时竟不敢动手。丁氏见二人犹豫,心下不觉大为不耐,索性先抬了手,噼噼啪啪的给了两名婆子一人两记耳光,口中更骂道:“没出息的两个东西,这时候你们不动手,在老太太跟前露了馅,怕不要挨的更重!”
二婆子恍然,忙各抬手,打了丁氏两记耳光。她二人原是粗使婆子,手上气力远比丁氏要大,这两记耳光直将丁氏打的眼前直冒金星,嘴角也渗出了一丝鲜血来。
丁氏咬了牙,也不言语,匆匆收拾一下,这才与两名婆子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一路跌跌撞撞的穿过后门,直往韩氏所住的院子去了。
韩氏这会儿正稳稳当当的坐在屋内喝茶,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也看不出喜怒来。仿佛孙女离去,孙子罚跪祖祠,对她全无影响一般。她虽已是年近七旬的人了,但因多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宜,如今看来,不过六十许人,看模样更是慈眉善目,温良可亲得很。
当急促的脚步声传入她耳中时,她才轻轻的蹙了下眉头,目光也随之淡淡的扫了一眼屋外。走了进来的,却是她如今的贴身大丫鬟紫绮。匆匆上前一礼,紫绮低声禀道:“老太太,丁妈妈她们回来了!看那模样,像是在清苑被人打了,这会儿正跪在外头请罪呢!”
“被打了?”讶然抬眸看向紫绮,韩氏那双因年纪渐长已略有些浑浊的双眼之中射出的明显是不可置信的光芒,但她很快便又问道:“九丫头呢?”
紫绮轻声道:“丁妈妈虽没说,但看她那意思,似乎是清苑不肯放小姐回来!”
下意识的拍了一拍黄花梨木扶手,韩氏徐徐道:“先叫她们三个进来说话吧!”
紫绮应着,忙转身出了屋子,过不一刻,已带了丁氏三人进来。丁氏一进了门,却是离着韩氏老远,便已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她从前曾在韩氏身边伏侍过一段时日,对韩氏的性子也颇知道一些,因此并不辩解,只膝行上前,伏地哭叫道:“老太太,奴婢给您丢脸了!”
随她同去的两名婆子,脑子虽不如她好使,但有样学样的本事却还是有得,当下学了丁氏的模样也自上前伏地大哭。三人齐声痛哭,不说别的,倒也颇有些声势。
并无安慰之意,韩氏只是平淡问道:“我命你过去清苑要人,你如今只告诉我,她们为何不肯放九小姐回来就是了!”对于秦晚投奔清苑一事,秦家人原是不在意的。说到底,缘记毕竟崛起时日有限,其底蕴比之秦家的百年积累,那是大大的不足。所倚仗的,也不过是那几张秘方而已。在秦家老太太韩氏看来,缘记乃是不折不扣的一块肥肉,若不是如今秦家内有长房、二房之争,外有李家仗着淑妃之势的不断侵蚀,只怕缘记早不存在于姑苏一地了。
事实上,若不是韩氏如今正打算要将秦晚嫁入宁亲王府,而宁亲王偏又巧之又巧的正在赶往姑苏的途上,韩氏甚至有顺手推舟去府衙告清苑拐带自己孙女的打算。然而权衡之下,她仍然觉得,这个时候,该当以这桩婚事为重,因此强忍着没有去报官,而是差了丁氏等人过去清苑,想要接回秦晚,至于其他事情,只等日后再徐徐图之。
听韩氏这么一问,丁氏顿时不敢再哭,收了眼泪,低头禀告道:“奴婢等人过去清苑,原想着清苑该是女子当家。不料在大厅等了一回之后,却冒了个男子出来说话。他说”想着初炜说的那几句话,丁氏心中不免一阵胆怯,但又不敢不将那话说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后,丁氏毕竟鼓足勇气道:“他说…他看上我们家九小姐了,又说…要命人来下聘”
听到这里,韩氏已是眉头紧拧。正如丁氏所说,她也真是没料到清苑之内居然会有男子在。在姑苏一地,一向都有传言,道清苑乃是男子禁地,便是总角童子也不得入内的。
“那人可说了他是谁?”这事若要传扬出去,只怕秦晚的闺誉从此无存,宁亲王又岂肯要一个闺誉无存的女子。哪怕这女子只是给他做妾,只怕也是不成的。
韩氏暗暗的想着,面上终不免现出几分怒色来。
“说了!他说…他姓始…不不,是姓初”虽然低垂着脑袋,没敢去打量韩氏的面色,但丁氏仍然觉得这屋内有股莫名的压力,甚至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以至于她连回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了。
“姓初?”韩氏皱眉:“这个姓,可不常见呀?可说了名字吗?”
丁氏这会子早惊得连自家的家门朝向哪边都有些弄不明白了,闻声之后,毕竟努力的想了一想,然而她愈是想,却愈是想不出初炜的名字,好半日,才胆怯怯的道:“奴婢见那人言辞狂妄,心中气恼,忍不住便搬了宁亲王爷来,想唬一唬他,不料那人非但不怕,更打了奴婢等人一顿,又将奴婢等滚”
眉头皱的愈发的紧,韩氏强忍着没有打断丁氏的言语,只冷冷的追问了一句:“我问你,他的名字是什么?”
丁氏僵了一僵,因死活想不起来,只得又道:“那人…是个独臂”
“独臂!”韩氏骤然的惊了一下,人也忍不住倏然站起:“你说…他是个独臂”
丁氏不明韩氏何以如此,但见韩氏言辞之中似有震撼之意,不敢多想,只得匆匆应道:“是…是…他是个独臂,李家的和赵家的都可为我作证!”
这话一出,跪在她身后的两名婆子忙不迭的连声答应,表示丁氏并未说谎。
“可是名唤初炜吗?”韩氏沉声的问道,心中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
丁氏虽一时忘记了初炜的名字,但被韩氏这么一提,却哪里还想不起来,急急应声道:“正是!正是!他说…他姓初,初炜!”
第四十九九章震惊
秦同旭迈步进屋,朝着上首端坐不动的韩氏行了一礼,却始终是垂头不发一语。
韩氏高踞榻上,注目凝视着下方已然长成的孙儿,心中也自一时良多。回首她这一生,可说是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不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常言说的好,人生七十古来稀,自己已是这般年纪,那些该放的,不该放的也只是这么回事情了。
如此一想,韩氏心中也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低叹一声后,她抬起手来,示意屋内众人先行退下。侯一应人等退了下去后,她才指了一指身侧,吩咐道:“旭儿,坐!”
不意她的态度竟会如此和缓,诧异之余,秦同旭不觉抬了眼,满眼不置信的看向韩氏,心中几乎便疑自己这是走错了地方。然而没有,他那素日少露笑容的祖母脸上虽仍没有笑容,眼神却是平和的,平和的没有一丝火气,昨日的雷霆震怒竟似从不曾存在过。
“祖母?”他忍不住的迟疑的叫唤了一声,心中满满的都是疑惑。
“过来坐吧!”韩氏又指一指榻下那张黄花梨木太师椅。秦同旭隐约觉得事有转机,当下答应一声,举步走了过去,在韩氏左侧坐下了。仔细打量一回自己这名孙儿,韩氏这才徐徐问道:“你与九丫头同母所出,素来最是亲密,你且告诉我,她与那初炜是如何结识的?”
“初炜”这两个字骤然传入秦同旭耳中,却将秦同旭震得半日无语:“初炜?”他失声叫道:“俞初…他竟是初炜吗?”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那一日小酒铺内,乍见初炜时的种种情景倏忽在眼前重现。这一刻,秦同旭心中只有两个字,重复的两个字:难怪!难怪——原来是他,难怪!难怪!
数年前。北境大捷,那时的太子,如今的睿亲王可称得上声势一时无两,而他麾下的三员大将岳尧、蒋琓、初炜三人更被誉之为大周百年一出、可堪与开国三公媲美的将才。初炜这个名字,也因之成为了姑苏人的骄傲。原因无它,只因初炜的祖籍,正是姑苏。
姑苏一地,从来人杰地灵,大周开国百五十年,姑苏可说是人才辈出。然而这些人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书生,似初炜这等文武全才之人,却真可称得上是破天荒第一遭。
因此上。当初炜所乘之船驶到姑苏码头之时,整个姑苏为之万人空巷,人人争相迎接。可见姑苏之人,对于初炜是何等的热忱。只是当年盛况,却早随着百里肇的因伤退位。初炜的断臂离军而渐渐为世人遗忘。虽说姑苏一带,仍有传言,道是初炜隐于姑苏一带,然而传言毕竟只是传言,也并没有人太将之放在心上。毕竟彼时的初炜,已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他了。而更重要的是。彼时的百里肇,也不再是那个大周皇位的不二继承者了。
人情冷暖,由此可见。
想着初炜的时候。没什么来由的,秦同旭脑中倏忽闪过了百里肇的身形及那双不良于行的双腿。夏末秋初,烈日依旧炎炎,气温亦是居高不下,然而这陡然闪过的念头却仍令秦同旭在这一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面色也因之阴晴不定起来。
觉出他的不对,韩氏微拧了眉:“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摇一摇头。秦同旭站起身来,朝着韩氏一礼:“请老太太容孙儿先行告退!回来之后,孙儿再与老太太从头细说!”他也是经过事的人,这个时候百里肇忽然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