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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思的凝目看她,百里肇道:“你说的实在已够多了!”知道了这么多之后,可以说,他只需要派人过去南越郢都,随意的打听一下,就能够明白的知道远黛的身份。
从这些话里头,他也可以知道,远黛是真的没打算瞒他什么,但有些事情,她却依然不想亲口吐露。由此可见的是,那个抚养了她十几年的男人身份绝不一般。
偏头看向百里肇,远黛忽而露出一个难得的、有些俏皮的笑容:“我这…也算是投桃报李吧!”虽然那些话是从宁夫人口中说出,但远黛知道,若无百里肇的默许,宁夫人绝不会自作主张的将那些话说了给她听。虽然她知道,她所知道的这些,也依然不是全部。
不过话说回来,她告诉百里肇的这些,也同样并不是全部。
然而即使如此,这以诚相待的第一步,二人总算是都跨出去了。
“还有一件事”她忽然又开了口:“其实…对于菟丝,我还有一种能够根治的法子!不过这个法子,现在却还远远不到能够说出的时候!!”
第六十三章 有疾
于百里肇而言,能够根治菟丝那自是再好不过的了。虽说即便解开菟丝之毒后,他也未必就能比远黛先前所料多活多少年,但将一个隐患放在体内,也总不是一件让人快意的事。
微微蹙了眉,百里肇开口问道:“远黛以为什么时候才是能够说出的时候?”
对于这一点,远黛却显然是早已想好了:“等到…等到王爷能够完全信任我,并肯将性命交给我的时候!”医好百里肇固然是她早已答应的事儿,但她还没打算为了彻底根治他所中的毒便拿了自己的性命当儿戏,毕竟她所要用的那个法子,也实是容易惹人疑心。
深思的看她一眼,好一会子,百里肇终于也还是没有出言相询。一般而言,他是相信远黛不会对他不利的,但却远远不到能够完全信任的地步,更遑论交付性命之说。既是如此,详细追问那个法子,却又犹犹豫豫的不愿施行,对二人间的关系实在有害无益。
“之前…你怎么不说还有根治的方子?”他沉声的道,语中略带不快之意。先前,她可是危言耸听了半日。若他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这会儿岂非便要被她暗中取笑。
无谓的一耸肩,远黛淡淡道:“之前,我心情不好!”虽然明知那事怪不得百里肇,但忽然见了那惊心悚目的一幕,却还是惊得她心跳如擂,直到这会儿,才自平缓了些。
一念及此,远黛面上,终是忍不住的又现出了几分窘迫之色。她这一生经历虽也不少,但那样的情状,这却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怎由得她不心怯羞赧。
百里肇是何等人物,察言观色之下,哪还不知远黛口中这“心情不好”的意思何在。不无失笑的摇了摇头,他道:“好一个任性的丫头!”言下竟是不觉的带了几分疼宠之意。
这话于他,只是脱口而出,听在远黛耳中,却又是别是一番滋味。叹了口气后,远黛慢慢的重新躺了下来。觉出她的异样,百里肇不免顺势朝她看来。入目所见,是远黛面上淡淡的失落。心中无由的轻轻揪了一下,这一刻,百里肇心中竟是凭空生出了几分不舍。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远黛很快的翻转了身子,依旧背对着他。拂开心中那份淡淡的失落,百里肇才要躺下,却忽然听到远黛淡淡的声音:“有好些年没人说我任性了!”
只是这么一句之后,她便不再发出任何的一点声音。
百里肇也因着这话而沉默了,任性?这个词,仿佛在很多年前,便也离得他很远很远了。那以后,他曾听过许多赞誉的言辞——睿智、天纵之才,以至于社稷之幸…但再不会有人笑着轻揉他的脑袋,低声嗔责一句:又顽皮了,任性孩子…
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忽然之间,百里肇也全没有言语的心情,静静的在床上躺了下来。
西斜的月色幽幽淡淡的穿过淡青碧色的霞影纱,映得一室朦胧如幻。
… …
次晨,远黛起身时候,又已是日上三竿,百里肇更早没了影踪。
略带疲惫的坐起身来,斜靠在床头,远黛有片刻的失神。昨儿不知不觉的便与百里肇说了那许多话,如今想来,她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错,这些话,她是迟早会同他说的,只是现在就说,其实还真是太早了些。这般一想,她便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文屏几个都是常在她身边伺候的,知道她的脾性。这回儿,见她起身靠在床头静静出神,便也并不打扰,只悄然的侯在一边。良久,远黛才懒懒朝她们几个摆手示意。
一时盥洗过了,远黛恹恹的坐在梳妆镜前,任文屏为她梳头。她不言语,屋内自也无人敢说话,却是一片沉寂,仿佛落针可闻。嫁来了睿亲王府,她再不能如凌府那般,简单的梳个纂儿,穿一套半旧的寻常衣裳,称病蜗于房内便可偷的浮生一日闲。
叹了口气后,远黛终于打破了一室的沉寂:“王爷走时,可留了话没有?”
文屏应声答道:“倒没说什么,不过王爷是用了早点才走的!”
不期然的撇了撇嘴,远黛终于还是没有言语。偏头看了一眼文屏,她淡淡道:“有什么话儿,你便只管说吧!在我面前,吞吞吐吐作甚!”
文屏心中确是有话要说,只是这话说了出来殊为不便,因此一直犹豫着没有开口。这会儿得了远黛这话,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抬手挥退屋内众人后,文屏方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道:“小姐…嫁给王爷也有几日了…怎么…怎么”一张脸却已不自觉的泛了红。
她说的甚是含蓄、温吞,远黛一时竟没听出她的意思来,及至文屏红了脸嗫嚅着再说不下去,她才忽然明白了文屏的意思。娇躯下意识的一僵,好半日,远黛才沉了脸冷冷叱道:“你们几个如今可不得了了,这事也是你们打听得的?”
她这一番话虽算不上疾言厉色,却也着实神色不善,即或文屏在她身边已将四年,这会儿仍不由的心下惶恐,搁了手中牙梳,已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张脸更是由红转了白。
“小姐…我们只是”她很想说我们也是担心小姐,但念及远黛的性子,终于还是将这话给咽了下去。错了就是错了,远黛从不喜听人解释为何犯错,这一点,她早已熟知。
蹙眉看她一眼,远黛终于还是伸手扶了她一把:“你们都记得,这里是睿王府!有些事儿,我不同你们计较,王爷那边…却是难说得紧”百里肇不碰她,于她,其实是大大松了口气的,她自然不会去追究百里肇对她秋毫无犯的缘由。自来平京之后,她虽不能掌控所有事情,但每每都能通过巧妙的手段,竭力的将自己放在主动的位置上。
事实上,这几夜,她虽对二人的这种相处方式表现的理所当然,但她心里也明白,她是百里肇三书六礼、大红花轿抬回王府的,其实是不该也不能拒绝他的。然而真到了二人独处的那一刻,她却真是觉得心中发虚,无由的只是害怕。那个时候,若百里肇态度强硬一些,她心中纵是再发虚、再害怕,最后也一定会顺从了他。然而百里肇却没有!
她也不是没怀疑过百里肇所以不碰她,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但这个怀疑在昨儿,已在事实面前飘散无影踪。很显然的,百里肇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一想到昨儿那一幕,远黛便觉面上犹有些火辣辣的,恨不能再狠狠的灌一盅冷水下去,好将脸上的烧退了去。
收回已飘的太远的思绪,抬手按了一按自己尤且烧得滚烫的脸蛋,镇定一下心绪后,远黛才冷声的道:“这些话儿,倘或传到王爷耳中,便是我,也救不了你们!日后万万不可再提了!”这事她既不好解释,便索性将理由归结到百里肇的身上,想来文屏几个便再问天多借几个胆子也不敢当面去问百里肇这个。她们不敢说,她不会说,百里肇自然永远不会知晓。
文屏早已惊得面色发白,只是连连点头。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百里肇与远黛成婚数日,夜夜同床共枕,晚晚秋毫无犯,她们几个守夜丫鬟心中都是不无诧异,但睿王府的秀雅等人却只是视同平常的缘由。如今看来,只怕秀雅等人对此是早有知晓了。
见她吓成这样,远黛心中反觉有些歉然,少不得起身扶了文屏起来,又指一指身后桌上先前沏来、她却还未啜上一口的清茶:“去喝口茶!压压惊!”
文屏这会儿早吓得六神无主,远黛让她喝茶,她便也真的走了过去,端了茶盏,一口饮了下去。远黛其实真没想到文屏会吓成这样,但话已出口,叫她再同文屏解释,她也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别了眼,只作不见的问道:“早饭可备好了吗?”
远黛昨夜几乎与百里肇说了一整夜的话,早间起的本就极晚,及至用过了早饭,再看一看外头,日头却早到了头顶。她正想着今儿该做些什么之时,外头已有丫鬟急急过来禀说百里肇回来了。远黛倒还没有什么,一边站着的文屏却明显露出了几分怯色。
饶是远黛素日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见着文屏如此,却也忍不住的有些想笑。起身迎了百里肇进屋,远黛陪着百里肇一同在桌边坐了。往常这个时候,文屏早知机的沏了茶来,今儿却明显的有些心神不属,那眼神更是时不时的就在百里肇身上溜一圈,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百里肇是何等敏锐之人,哪还觉不出文屏的异样,墨眉微拧的扫了一眼文屏,面上微现怒色。远黛在旁见了,少不得轻咳一声,淡淡吩咐道:“文屏,快沏茶去!”
文屏被她这么一提醒,这才省起这事,不无慌乱的匆匆一礼,这才急急的退了下去。
见她如此,百里肇不免愈加疑惑,扫一眼远黛:“你这个丫鬟,仿佛是叫文屏的吧?”
神色不动的淡淡点头,远黛道:“难得王爷竟记得她的名字!她正是文屏!”
“这个文屏,往日里看着倒也机灵,今儿怎么仿佛有些神不守舍?”百里肇语带诧异。
蛾眉微微一挑,远黛面色如常答道:“想来是昨儿没有睡好的缘故吧!”心中虽自好笑不已,但本着言多必失的念头,她却还是很快的转开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