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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然自若的一笑,远黛道:“在我看来,没有谁比姨娘更适合增删这张清单了!”
对这一看似随意的行为,远黛并没做出任何的解释,但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已表明了她无意多说的态度。文屏不敢再说下去,答应一声之后,收了那张清单,静静退了下去。
见文屏碰了钉子,惠儿自也不会不识趣的追问不休,见远黛神色间似有疲惫之意,便即上前低声问道:“小姐可要小憩一刻?”见远黛点了头,忙上前伏侍她在炕上歪了。
因今晨起的甚早,远黛其实早已睏了,然这会儿歪在炕上,却是过了好半日,也还是没能睡着。之所以睡不着。其实却与陆夫人使人送来的那张嫁妆清单并无关系。
在她看来,凌府予她的那点嫁妆虽不至让她不屑一顾,却也不会真正让她放在心上。
失神的斜倚在炕上,许久许久。远黛方叹了口气。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真正能搅动她心的,也只剩下了近在眼前的这一桩婚事了。远黛想着,心中不免又一阵烦躁。但她很快潜下心来,甩一甩头,重又躺回炕上。静静的闭目睡去了。
及至午憩醒来,文屏却早回来了。见远黛醒了,忙打了水来,伏侍她盥洗。远黛一面盥洗,一面便随口问道:“姨娘看了后,可说了什么没有?”
文屏应声道:“我将那单子给姨娘时,她本是不肯看的,我再三说了。这是小姐的意思,她才接了。不过姨娘也说了,这清单关系重大。须得细细斟酌一回,过几日她再令人送来!”
远黛听得扬一扬眉,便也没再问下去。
待得盥洗过了,文屏收拾了盥洗用品出去,再回来时,已端了茶来。将茶递与远黛后,文屏才低声的道:“对这事,姨娘看来甚是用心。我出来时,她已令人去请内院的刘嬷嬷了!”
微叹一声之后,远黛平静道:“她这阵子心情颇为郁郁。能有事儿分分她的心,倒也不错!”自打与凌昭不期而遇之后,周姨娘的情绪便一直有些不稳。而她的这些异状,自然都看在远黛眼中。远黛很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但她却帮不上什么。
感情一事,向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又岂是外人可以置喙的。
文屏由衷点头道:“原来小姐将那单子交予姨娘,是因为这个缘故,却是我想的差了!”
蛾眉为之一挑,远黛失笑自嘲。事实上,文屏太高估了她对周姨娘的关心程度了。
之所以让文屏将那单子交予周姨娘来定夺,她的理由其实极为简单。于她而言,凌府是她的父族,却远远谈不上“家”这个字。对凌府,她是漠然而不在意的。在她心中,凌府予她的嫁妆,几乎便等同于她们给予周姨娘的某种补偿。作为女儿的她,不过是受益之人而已。
既是给予周姨娘的,那自该由周姨娘来增删定夺,她也无须为此费神。
她的性子,从来都不算热,尤其是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后的如今。之所以回归凌府,她为的,一来是那一句“落叶归根”;二来,也是因为她很疲惫,疲惫到只想找一个没人会注意她的角落静静的待着。而那个时候,凌府无疑是最适合她的地方。所以,她回来了。
对周姨娘,虽是骨肉至亲,母女连心,她也还是无法去孺慕、尊敬于她。对她,她只能在能力允可的范围内,帮她、助她,让她得以安度余生。
至于其他的,她做不到,暂时也并没有那个打算想去做。
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文屏犹疑的立在一边,却是欲言又止。
摆一摆手后,远黛问道:“还有什么事儿吗?”
文屏忙答道:“小姐该知道,嫁妆里头,有些女红,按常例来说,是该小姐亲自动手的。”
远黛点头,对于这点,她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不过知道,并不代表她就真肯自己动手:“这些东西,我这里并无准备。回头你送清单给太太时,只管如实同她说了便是!”
文屏先自点头,旋又道:“今年年节之前,我奉小姐之命过去沅真姐姐处,也曾与她略说了几句小姐的近况。沅真姐姐听了,却忽然对我说,说她这些年倒很做了些女红。着我若是需要,可禀知小姐过去她那里取了来!”
不意沅真竟还交待过这事,微怔之后,远黛不由一笑:“不必了!她亲手做的女红,仍旧留着她自己日后用吧!免得日后她要用时,却让我也不得安宁!”
文屏在远黛身边已有好些日子,自然明白远黛口中那一句“不得安宁”的意思。笑了一笑后,文屏终究还是劝道:“如今才只二月初,这门婚事便再如何着紧,怕也要等到五月。有这三个月的工夫,小姐何不捡那紧要的物事,自己做上几样,如此也好消磨时间不是?”
她在远黛身边三年,自然是见过远黛的女红的。远黛的女红,清丽雅逸,设色之精妙,布局之雅致,远非常人所能及。在文屏想来,自己既是能做,又何必非要用别人做的。
笑了一笑之后,远黛闲闲道:“春日迟迟正好眠,这个时候,去做女红岂非大煞风景!”
文屏听得哭笑不得。她自然知道远黛懒待亲自动手,断然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然而远黛既说了这个理由来,她却也不好再追问不休。无奈的白了远黛一眼,文屏道:“府内上下,对小姐这桩婚事都甚是着紧,我怎么看小姐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呢?”
… …
因凌府所剩的两位小姐都要在近期成婚,故而府内的绣娘等人一时忙的不可开交。连带着各院内女红出色的丫鬟们也各自领了些绣活。而这其中,又以环翠阁中之人为最。
原因说起来也很是简单,凌远萱的亲事是早年便已抵定的,而罗氏出身名门,又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许多该当亲手做的女红,这么些年来,她早有意无意的逼着凌远萱做了。
远黛的生身母亲周姨娘原是丫鬟抬了姨娘的,本也没有什么正经嫁妆,这么些年来,在凌家,又属于边缘化的人物,哪里知道这么些事儿。周姨娘是不知道,远黛偏又懒待理睬,这一来二去之下的,便弄得远黛这里几乎什么也不曾准备下。而不巧的是,远黛偏偏又是要嫁入王府的,各样物事都马虎不得。一时闹得整个府内都为她忙得昏天黑地。
午后,环翠阁内,几个大丫鬟都各自低头,飞针走线忙得不亦乐乎。远黛却自悠然而坐,闲闲的翻看着手中一卷书本。但很显然的,她的心思并不在这本书上。这一点,从她微微垂落的玉腕,与早已低垂下来的螓首上便可看出端倪。
二月将尽的平京,春的气息已愈加浓郁。环翠阁外,桃李已自半绽,薄薄的窗纱更早无法阻隔外头勃发的春意与清新的草木清华之气。
屋外院子里,一个声音忽而响了起来:“小姐,小姐”
这一声来的甚是突兀,远黛睡眠原就甚为警醒,这一声才一入耳,她已是一惊,原先的困倦之意一时无影无踪。抬手轻捏了一下眉心,无奈抬眸看向正自疾步走了进来的惠儿,远黛蹙眉道:“你这丫头,可是愈来愈莽撞了!可是又有什么事儿了?”
惠儿见她这样,如何不知自己是扰了远黛的好眠,抿嘴一笑之后,她道:“好教小姐知道,才刚老太太处来了人,说是萧小姐来了,正请小姐过去说话呢!”
听是萧呈娴来了,远黛不觉一怔,旋即笑了出来,便坐直了身子道:“原来是她来了!”口中说着,已站起身来,稍稍整理一番衣裙,便自示意惠儿带路。
说起来,萧呈娴已有好一阵子没过来凌府走动了。想来灯节时候,萧府灯棚塌掉一事,多少还是让她有些不便出门。不管如何,那日为了替她解围,凌远清可是出了面的。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萧呈娴自是不好随意来凌府走动。因此说起来,远黛也真是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到萧呈娴了。
第十七章 青梅之约
远黛才到延晖斋院子门口,早有丫鬟迎了上来,笑着朝她行了一礼:“九小姐到了!”
向她点一点头,远黛随口问道:“十小姐可来了没有?”这些日子来,她一直也没见到凌远萱。毕竟凌府大到足够让一个有意对她避而不见的人,不露痕迹的避开她。
那丫鬟应声答道:“十小姐此刻已在里头了!”
含笑一颔首,远黛便不再问。事实上,她若果真想见凌远萱,那自是能够见到的,不过她这个人,素来不喜勉强别人,凌远萱既有意避开她,她便也淡淡的,从未起意去找她。
二人说着话,脚下却是未曾稍停,不过片刻,便已到了延晖斋门口。那丫鬟赶忙上前一步,为远黛打了帘子,且扬声叫道:“九小姐到了!”
远黛笑吟吟的入了屋子,先自朝萧老太君行了礼,而后才转向正自坐在萧老太君身侧的萧呈娴道:“许久不见姐姐,还真是想念呢!”
早在远黛进屋时候,萧呈娴便已起了身,闻言忙自上前一步,拉了远黛的手笑道:“早些时候听说妹妹回来,我便打算着要来,只是一直不得空儿!”
二人也是好些日子不见,乍一见了时,心中均自欢喜,只是当着萧老太君的面,有些话儿也不便出口,说不得只能略略的叙了几句离情。见她二人如此,凌远萱少不得也起了身。却是静静立在一边,并不上前,只勉强挤出一丝笑颜来。
萧老太君在旁见她二人如此,倒不免笑了起来,因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二人也不必在我老太太面前做这文章了。去吧!去吧!出去顽去吧!”
萧呈娴听得抿嘴一笑,忙掉头道:“听老太太这话。怎么却是在撵我呢!”
萧老太君笑骂道:“这丫头,打量着我老了,糊涂了,竟拿了话来绕我,也罢,你们既不舍得走,便都留下!不过我可将丑话说在前头,过一会子你可莫要后悔!”
远黛在旁听着,只是微笑,却并不接言。萧呈娴抿嘴一笑。赶忙上前一步,拉了萧老太君的手臂撒娇道:“老太太今儿这是怎么了?净拿了这次话来轧我们?”
失笑的白她一眼。萧老太君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这丫头居然还拿这话来哄我。果真是打量着我已老糊涂了!”她口中说着嗔怪之辞,脸上却早乐开了花,显然并无丝毫怪责的意思。
两下里说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