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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一下,远黛道:“不瞒姐姐,这‘岁寒三友’的揉制方子,其实可简化大半。而若依我改过的方子制来,成茶并不困难,只是入口便再无其后的惊喜了!姐姐若有兴趣,回头我便抄上一张新方子与姐姐,姐姐可回府再试一试!”
萧呈娴也非蠢人,又曾潜心试制过“岁寒三友”茶,此刻一听远黛此语,心中顿然醒悟过来。敢情那茶方制法如此复杂,竟就是为了入喉之时让人猛吃一惊,陡生惊喜之感的。大感好笑的摇了摇头,萧呈娴不可思议道:“这茶方子亦不知是谁创了来,竟是这般的促狭!”
一双明眸在瞬间变得愈发的深远而幽缈,长睫微微下垂,掩去眸中异色,远黛轻笑道:“可不正是如此!”她的声音极低,似怅然,似怀念,内里更藏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萧呈娴正忙于在心中琢磨着那张茶方,却是丝毫不曾在意远黛的神色,思忖一刻之后,她却笑道:“妹妹那方子且先给我留着,等我回去试上几次,若仍不成,再来问妹妹讨要!”
第十五章 我要嫁的男人
送走萧呈娴,远黛带了文屏与采莲回了周姨娘的西院。一路之上,采莲都是跃跃欲语,但见远黛神色淡漠,终究不敢说什么,但面上的雀跃之色却是溢于言表。
先到正屋看过周姨娘后,远黛这才回了西厢。惠儿见她回来,早沏了茶来,远黛端了茶,抬手慢慢摩挲着掌中的青花缠枝牡丹茶盏,许久许久,才微微的叹了口气,抬头吩咐文屏道:“文屏,明儿你亲自去沅真那里一趟,取几盆花草回来!”
文屏忽然听她这般吩咐,怔愣了一下后,终是疑惑问道:“向日小姐不是说过,那些花草暂且就不取回来了,怎么今儿又忽然动念要取几盆了?”
远黛眉梢微动,淡淡道:“六爷有个朋友,看上了我的这些花草,前些日子曾托了六爷向我讨要,我想着怎么也要给六爷这个面子才是!”
文屏还未言语,采莲已抢着开口道:“小姐说的正是正理!话说回来,其实老太太也好这些花花草草,小姐不若”
她还待再说,远黛却已微觉不耐,毕竟轻咳一声,打断了采莲的话:“老太太那里,我自有打算,却还轮不到你来替我做这个主!”这话语气甚重,采莲听得心中一惊,忙闭了嘴。
文屏在一边听着,也不由微嗔的瞪了采莲一眼,而后轻轻推她一把,道:“京中天气,每到冬日便甚为干冷,让人多有不适,这等样的天气便该用些燕窝粥。上回萧小姐使人送来的上好血燕却还没用,你快去取了,熬了粥来给小姐!”
采莲心中正自惴惴的,听了这话,忙低头应了,急急的走了出去。
远黛看她离去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文屏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有些不知该怎么说,半日,才低声问道:“小姐打算将什么花草送给六爷?”
远黛微微阖目,思忖一刻,道:“只将那两盆月栀花给了六爷也就是了!”
文屏听是月栀花,倒也并不意外。月栀花,乃是远黛所养花草中较易打理的一种。这种花花形优雅,叶碧如玉,兼且香气馥郁,更有凝心静气之功效,算得既美观又实用。
远黛又想一想,吩咐道:“我们如今身在府中,你出门怕也有些不便。为免节外生枝,你出门时,可去寻六爷,有他发话,便不怕旁人寻衅!”
文屏自是一一应了。
…
自萧府出来,萧呈娴便上了自家马车。这会子她满心都是那“岁寒三友”的茶方,一上了车,便靠在车壁上,开始琢磨那张茶方该略去那些步骤。
她出身大周的顶级世家,性子多少也有些心高气傲。对直接拿了远黛改过的方子回去揉制,心中总觉有些不服气。那茶的原方,远黛能凭着运气揉制出来,她试了多次,却总是不成,也让她多少有些伤自尊。因此上,她便存了些心眼,想凭自己之力,改一改这方子。
她心中正自想得入迷,耳边却忽而响起一声轻咳。秀眉一动,萧呈娴对那一声轻咳完全听而不闻,继续沉吟着想她的茶方子。然而那个咳嗽之人却显然并不想放过她,见她不理,他便又用力的咳了几声。萧呈娴微微扁嘴,却知终是不能置之不理,只得无奈的抬眼看了正自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人:“大哥,你有什么话便只管说吧!”
坐在她对面的那人,容颜俊雅,可不正是萧呈烨。听了萧呈娴的话,他便一笑,道:“可是那位九小姐又对你说什么了,我看你离了萧府便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萧呈娴抿唇一笑,对萧呈烨她倒是毫不隐瞒,当即便将远黛所言一一说了。萧呈烨听了这一番话,却是不由的摇了摇头,笑道:“如今回头一想,才觉那茶确是有些故弄玄虚。”
萧呈娴撇嘴反问道:“若无那故弄玄虚的一道,大哥可会觉得那茶好?”
萧呈烨为之一顿,半晌才道:“茶固是好茶,不过倒也算不得稀罕!”他萧家乃是国戚,却比一般世家更是不同,萧呈烨这话却是有感而发,其实并无不妥之处。
萧呈娴点头,认真道:“我觉得也是!”
说到此,二人不觉相视一眼,都有片刻的沉默。
好一会子,萧呈烨才淡淡道:“如此看来,这位九小姐,倒是颇有些心机呀!”
这位小姐若是无有心机,当日又怎会特特的拿了这茶出来招待他们几人。而若再细想起来,只怕那日凌远清到别院暂憩,她巴巴的使了人来告病,也是早有预谋了。
这般一想起来,萧呈烨心中还真挺不是滋味的。
萧呈娴默然,许久才道:“这其实也怪不得她!说起来,凌家对她母女实在太过不公!”
萧呈烨点点头,便不再说话。这些事,在子嗣单薄的萧家自然是不会发生的,但没吃过猪肉,却不代表没见过猪跑。豪门世家之中,最多的,也无非便是这些妻妾相争,嫡庶较劲之事,虽让人深感厌烦,但却是无法禁绝。只是他心中虽明白此点,却仍不免对远黛存了些许的芥蒂之心。有心开言劝说妹妹莫要与远黛多亲近,又觉萧呈娴未必便肯听他的。
他正犹疑着欲说未说的时候,那边萧呈娴却已斜瞥他一眼,笑问道:“大哥已问过了我,怎么却不告诉我你与那凌远清又说了什么?”
萧呈烨心中微动,不免带笑的看了妹妹一眼,悠然道:“远清的心事,难道你却还不知道,非得巴巴的来问我!难不成是还想再确认一番?”
萧呈娴轻嗤了一声,没言语。凌、萧两家这几年走的颇近,虽还不曾言明,但那意思却已是昭然若揭。不过她对此事,却是一直佯装不知,对凌远清更是敬而远之:“确认却是不必了!我这里却有一句话要奉劝大哥”她口中说着,不免白了萧呈烨一眼:“奉劝大哥千万莫要胡乱掺和,莫要到了最后交待不了,难于照面!”
萧呈烨听她说的如此直爽,却也深感无奈,摇头叹道:“远清无论人品、家世都可算得无可挑剔,我却实在想不明白,你怎么就偏看不中他!”
沉吟许久之后,萧呈娴忽而曼声吟道:“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萧呈烨料不到她会忽然吟出这首诗来,一时不觉神色愕然。
这几句乃是《诗兢采葛》内的诗句,诗中所述,正是男女之间缠绵难言的爱情。然而萧呈烨却实在不知,妹妹这会儿忽然吟出这诗的意思何在。
难道她已有了意中人了?萧呈烨想着,旋又觉大不可能。若实说起来,比之京中其他世家的闺秀,萧呈娴自是自由的多,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至少萧呈烨知道,父母是绝不会允许妹妹在没有自己陪伴的情况下随意出府的。
疑惑的凝眸去看萧呈娴,萧呈烨皱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萧呈娴扬眉一笑,道:“下回凌远清若再问起,大哥不妨将这诗吟给他听”萧呈烨为之瞠目结舌,正要追问的当儿,萧呈娴却已很快的截断了他的话:“我若要嫁,便要嫁能如此待我的男子!大哥不妨问问凌远清,看他可能办到否?”
第十六章 自有打算
文屏回来之时,远黛正歪在炕上看书,屋内竟无人伺候。听见门帘响动,远黛便淡淡抬眼看来,瞧见是文屏,便点一点头,问道:“沅真可有什么话托你带来吗?”
文屏应声答道:“倒也不曾说别的,只是叹了一声,说是委屈小姐了!”说到“委屈”二字,文屏面上的神情不免便带了几分异样。
远黛一点头,居然也就不再问了,只低了头,继续看书。
只是她虽不问,文屏却是不能不说:“那月栀花,已给了六爷了。六爷只说是日后面谢小姐,便拿了花走了!倒是沅真姐姐临去时,给了个匣子,使我交给小姐!”
远黛眼皮也没撩一下,只道:“她既给了你,你便好好收着,酌情使用!”
文屏应了一声,便当着远黛的面儿打开那匣子。她原意是想当着远黛的面儿查点一下匣子内的物事,以免将来因这匣子内的物事而横生枝节。然匣子才一打开,文屏却已惊呆了。
那匣子外表看来极是普通,黑漆质地,上头简单的雕了些四合如意云纹,青铜锁搭搭扣着,却是连锁匙都没有一道。正因如此,文屏初时接了那匣子时,却是丝毫不曾放在心上。然而匣子开了时,文屏心中却是不由的一阵后怕。
匣子里头别无他物,有的只是银票。银票的面额不大,最上头的第一张显示数额只是五十两。然而这匣子虽不甚深,目测之下,这一叠厚厚的银票少说也得有五十张。二千五百两银子,对有些人来说,或者不算什么,但对文屏来说,却无疑已是一个大数额。
“小姐”她犹疑的抬眼去看远黛,有些不敢接这烫手的山芋。
远黛听出她的不豫心态,毕竟抬眸看向文屏:“我既说了交你收着,你便只管收着。须知道,这天下的人、事、理,总逃不过十个字去”说到这里,远黛语音稍稍一顿,而后方一字一字道:“那便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说完了这句话,她便不再言语,只低了头,继续去看手中的闲书。
文屏为之默默,片刻之后,方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