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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镇定地瞧着雷一楠。
“怎么不叫宿舍人陪一陪你?或者给我打个电话也行,我就顺带带你一块儿去了。”
“没什么大病,拔牙而已。”
“哦。”
就在我正准备结束对话回头走时,雷一楠又冒了句:“今天你猜我在医院还见到了谁?”
我呼吸一滞,不由顺着他的话问:“谁?”
“顾老师,顾长熙。”
我的心陡然一慌,可脸上还是绷着再正常不过的表情,我看向雷一楠,揣测他跟我说这话的用意,而他也一副再正常不过的表情,神情轻松,眼神明亮,嘴角微微勾起,好像在跟我谈论天气一般。
“他?”我佯装惊讶。
“我看见他在取药,本想过去跟他打招呼,刚好轮到我的号了,等我复查完出来,他已经不见了。”
“哦。”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无若其事地道,“这年头生病的人还真多。”
“你没有看到他?”雷一楠开始探究。
“没有啊。”
“哦,我还以为你俩是一块儿来的呢。”
“怎么会?”我打个哈哈,笑着道:“不是不是,不是一起,我没有看到他。”
“哦。”雷一楠也跟着笑了下,不过看起来有点假。
我有点经受不住这样的对话,脚力也有些发酸,提前主动结束了对话:“我得先回去了。”
雷一楠目光沉沉,点点头,“多休息,再见。”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一点不假。感冒拖拖拉拉过了一个星期才彻底好转。再加上拔了牙,介于雷一楠对我红肿的腮帮子的形容,这个星期我只去了几次系馆,偷偷瞄305办公室的时候,顾长熙都不在。我有点失望,又为他没有见到我这个女版高晓松形象感到庆幸。期间收到他两条短信,无非是说记得吃药和注意事项,我捧着手机琢磨了半天,最后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礼貌地回复了谢谢,并再三强调会请他吃饭表示感谢。
这次顾长熙倒没让我等很久,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程宁,怎么样?感冒好了么?”
“基本上好了。”
“牙呢?”
“不疼了,也不怎么肿了。”
“那就好。”停顿片刻,“以后尽量少吃甜食。”
“记住了。”心里悄悄涌起一丝甜蜜。
“请客的事……”
“顾老师!这事儿我们之前就说好了的!”我一听对方语气不对,立马中气十足地宣布,“这不能赖掉,你不能欺负一个病人!”
电话那头略微停了几秒,然后顾长熙低沉的略微带笑意的声音缓缓传来:“有人请客我怎么会拒绝呢?我是说请客的事儿能不能稍微缓一缓,因为明天我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至少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我愣了愣,倏然反应过来顾长熙是在向我解释,欣喜盖过失落,喜道:“可以可以,这个可以有。回来前你联系我,我好去订餐。”
“订餐?”
“哦——”这个词有点隆重,我忙解释,“其实就是团购。嘿嘿。”
“好吧,”顾长熙笑,“再联系。”
收了线,我握着手机呆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大叫两声“YES! YES!”。我觉得浑身充满了活力,每一个关节、每一个细胞都跳跃着、叫嚣着、欢呼着,一身能量无处释放。我颠颠跳跳地跑到阳台,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过于兴奋不自觉地跳下去,赶紧又跑回来。正巧董白白拎着一堆零食从门口进来,看见我后脸色陡然变得惊恐:“你怎么了?跳大神呢?”
“生命在于运动!”我声音一扬,换好运动鞋,擦着她的肩跑出去,道:“我去跑步!”
回头的刹那,我的笑眼里,只有白白不解惊愕的表情。
快到六月底的时候,顾长熙终于回来了。
我捉摸着这顾长熙是得回来了,今年他不还负责保研的事儿么,学生都快要放假了,他怎么着也得回来主持主持了。
我这么想,心里还是带了一点主观情绪的。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我每天都等着顾长熙给我打电话,手机二十四小时从来都没有关过机。有一次偶然没电了,被我及时发现,立马回寝室充上了电源。我生怕就是在这个时候顾长熙打电话来而我没有接到,左思右想了半天,鼓起勇气给他回拨了一个过去,心里的忐忑如钟鸣击鼓,而事实却是对方一个熟悉的女音传来:“对不起,您所拨叫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后来又试着拨了几次,仍是这个结果。
我有些气恼,但终究是无奈。后来又有一点担心和不安,关注周围有没有什么大学老师遇难的新闻,所幸铺天盖地的都是房价上涨、股票下跌。
我松了一口气,对着镜子瘪瘪嘴,说不上什么心情,狠狠地戳了戳手机通讯录上的名字。
时间约定在周六。白白曾经给我推荐过一个物美价廉、环境优美的餐馆,在市十六中旁。我上大众点评瞅了瞅,评价还挺高,关键是还在搞活动,当机立断就团了个二人券,并和顾长熙约定11点在十六中门口见。
我害怕第一次请顾长熙吃饭就迟到,很早就出了门,10点40不到,我就抵达了。
因为是周末,中学关着校门,平日里卖东西的小贩也没了踪影。人行道边种着高大笔挺枝繁叶茂的绿树,阳光透过叶子洒下斑驳的光影。我眯着眼睛等了一会儿,秒针刚刚才转了两圈。
我无所事事。
旁边走过一对母子,小孩四五岁,光着头。
“妈妈,我想尿尿。”
“马上就要到家了。”
“憋不住了!”
年轻的母亲皱起眉头,瞅了瞅四周,目光停在学校大门前,“要不去学校里上个厕所?”
“好!”小孩撒腿就跑。
“等会!”母亲高叫,“你一个人行吗?快去快回!”
小孩“嗯”了声,在我面前麻利地、以他瘦小的身子穿过铁门栏杆之间的缝隙,一溜烟不见了。两分钟后,他又如法炮制地从缝隙钻出来,被母亲牵着手走了。
他们走了,我心里却痒了。我小的时候挺胖,开始发育之后就变瘦了。白白曾经非常羡慕我的身材,说怎么吃都吃不胖,我表面谦让心里得意。我观望了一会儿这铁栏杆,觉得时间还早,脑袋一抽,做了一个决定。
事实证明,世界上并不是缺少二,还是缺少犯二的机会。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或许是真想证明自己挺瘦,我学着那小孩的姿势,把自己的头探进了两根铁栏杆之间。
挺好。勉勉强强可以进去。
于是我又进一步将自己的右边肩膀送进去,也刚刚好,我小小地窃喜了一下,再往里面一挪,忽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来。
是的,我好像、应该、也许、或许、MAYBE,是被卡住了。
我的腿一只在学校里,一只在学校外,维持着扎马步的姿势,脑袋定格在栏杆之间,被迫看着学校升旗台上一面鲜红的国旗,在那里飘啊飘啊飘。
我试着将自己拔出来,可奇怪的是,明明我可以把自己送进来,现在却拔不出去了。
我停在那里,树枝上的知了一声声地鸣叫,好像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思索了半天,终于明白,虽然我也很瘦,但是那个小孩是没有发育的男孩,而我却是一个发育了的女性,虽然不够大,但我也是有胸的啊!
平时羡慕大胸的人,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飞机场!
欲哭无泪,后悔莫及。
周六学校门卫是没有人的。此时周边行人了了。
难道我就要以这个样子等待顾长熙吗?
呼叫吗?打110?可是这样一来,我肯定得上新闻了。
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进入娱乐圈。
就在我一筹莫展快要哭出来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熟悉略带疑惑的声音:“程宁,你在做什么?”
妈妈以前教育我,跟人说话要正视别人的眼睛,这是起码的礼貌和尊重。可现在我实在是无法将脸转过去,我只能惨兮兮地看着那面国旗,头也不回地道:“顾老师我能不回答吗?你能先把我弄出来吗?”
五分钟后,我终于能见着顾长熙的正脸了。
不过看到他那副想笑又不笑还憋着想笑的表情,我觉得不见也挺好。
实在是没有什么比这件事儿更丢人了,约了你期盼的人吃饭,却最后被他从校门栏杆里狼狈地、像拔萝卜般地拔出来。这实在是太心痛了,包括了心理上和生理上的。
顾长熙后来问我还好吗,我觉得他肯定是诚心的,这么不人道的问题他怎么问得出口,因为我觉得我的右胸都快要被撸道腋下了。
吃饭的时候我还有点耿耿于怀。
顾长熙倒是心情很愉悦,眉眼疏朗,脸颊酒窝若隐若现。饭吃到一半,他说起这次开会地方在一个山上,有些偏远。
我顺口就接了句:“怪不得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通。”
说完我就有些后悔,顾长熙果然问:“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哦”我当然不可能将实情告诉他,急中生智,“就想问问保研的事儿。”
“正好昨天学校组织各学院开会,我们学院的比例和名额跟往年没有变化。”顾长熙轻轻将筷子搭在碗沿上,问,“名次出来了吗?”
我一听就不由瘪瘪嘴,“20来名左右吧,哎……”
“小小年纪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顾长熙笑着道,“刚刚看见你被卡住,也没有这么忧愁。”
我瞪了一眼他:“顾老师,这两件事能比吗?还有,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其实要想想,还真挺像的。”
“怎么像了?”
“都是在被卡住的位置,但都稍稍一用力,就能挤进去,或者挤出来。”
我仔细一想,还挺在理,不过仍是没好气地朝他瞥了一眼:“顾老师就别老拿我开涮了。”
顾长熙低声一笑,又道:“别泄气,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我来了精神。
“人文学院今年针对家庭特殊或者贫困的同学,有照顾,不知这个政策我们学院会不会也新增加。”
我咬着橙汁的吸管,顿了顿,没接话。
顾长熙也隔了两秒,才道:“这不是什么坏事,程宁。”
“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含着吸管含糊地道。
“我也只是一提,”顾长熙转了话题,“如果到时候需要,我希望你能把握机会。毕竟这关系着你的前途。”
我闷头“嗯”了声,“谢谢,”想了想,又道,“我这学期挺努力的,绩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