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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方时让才想起自己应该要走进去,带上门,而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而,卓景成什麽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著他。用眼神,把他牢牢地锁紧。
「……经理,这个请你过目签名。」从门口来到他桌前的短短几公尺,在他目光的缠绕下,顿时变得遥远艰辛。
就连说话,都快要不受自己控制。
缓缓地,卓景成这才把视线往下移,看著他放上桌面的文件。
「……我们,」好半晌,他终於轻轻地开口。「谈谈好吗?」
无视於眼前的工作,看著方时让,他觉得现在没有什麽比这更重要。
突如其来,甚至是有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方时让的胸口,没来由地拧了一下。
「……现在?」
他不太想作如是猜测……但卓景成的表情给他这种感觉。
果不其然,他看见卓景成淡淡地点了下头,在自己还没传达出并不乐意如此的想法前,卓景成已经站起了身子,离开座位。
──这样子太突然,太仓卒,他没办法准备好自己的台词。
脑袋开始承接刚刚遗忘的浅浅晕眩……反应,似乎变得更为迟缓。他只能立在原地,默默地望著卓景成在他面前站定。
「因为我不确定自己能够忍耐多久……」
低哑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来,荡入耳畔,益发迷眩了自己有些游离的意识。他凝视著卓景成的双眸……他,很少对他这麽说话。
他一向是那麽从容不迫,彷佛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击溃他的坚强,他,从不在人的面前有丝毫示弱。
如今,他的神态却倾泄出他对自己的不肯定……这,代表了什麽吗?
「所以,我想现在就谈。」虽然不著痕迹,但他还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拾回几分惯有的主导权。
莫名地有些倦累……「你想说什麽?」他直接问道,想乾脆地获得解答。
「我……」似乎是有点不习惯这样的方时让,也似乎是难以适应罕有的紧张,他顿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只是想厘清,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也够开门见山了。
「我们……之间?」如果说,方才他的思绪是浑沌不清……那麽此刻大概已经是空白一片。
看著方时让几乎没有抑扬顿挫地重复,他不自觉地轻轻蹙起眉心。「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对不对?」
很奇特的感觉……他在乎方时让的感受,但,却从来没想过要这麽重视他的想法。好像,自以往那种高傲的角度抽身,他才能发现自己真的很愚蠢。
「是没有……」方时让有些恍惚地回答,怔了一下,他泛起一点自嘲的浅笑。「我想,也很少有这种机会吧……」
即使他的话语轻声细微,他还是听出了几许言下之意。眉心的拢痕因而深陷几分,「你在怪我吗?」
闻言,方时让淡淡地摇了摇头。卓景成不会在意,他也放弃争取……这样的局面,自己也要负起一半责任。
……太冷静了。相对於方时让此刻沉稳到接近冷漠的神态,卓景成觉得焦躁,心头波涌而上的复杂情绪发酵成一股苦涩的任性。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他难得地,有些赌气。没有刻意的深思,不带虚伪的矫饰。
只可惜,这样罕然的坦率,却展露得不是时机。
「那不然是什麽样子才能讨你喜欢?」他直视他微愣的眸,几乎反射性地开口。「安分地作一个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宠物吗?」
等尾音尽落,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有点懊恼地抬手抚过额角发间,别开了视线。他不愿把自己定位成被害者,也没有这个必要。
而卓景成那平时予人英挺形象的眉峰现在几乎缠成死结。「我──」
他在一瞬间痛恨自己……坦承其实需要习惯,油嘴滑舌的本事在这时候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承认,一开始……我是在游戏……」再度开口,他才发觉自己刚刚竟然将牙关绷得泛酸,就连胸腔,都因不由自主地屏气而漾出些许窒息般的闷疼。
方时让有些愕然地瞅住他。已经开始搞不懂……往心脏扎去的感觉该如何定名。
「……游戏?」声音,遥远地彷佛不像自己的。「为了满足你的成就感,只是个无聊时拿来打发时间的娱乐吗?」
好平静的语气,但,那云淡风轻却锐利地能够杀人不见血──狠狠地,刺著了卓景成。
让他急了,慌了,乱了。「时让!不、不是──你听我解释清楚……」
「──为什麽……」像是没有看见他顿时的失控无措,方时让轻轻地低喃著。「你能够把别人的感情当作随手可得的电玩光碟一样……?」
好像觉得自己的比喻很可笑,他侧过头,唇际弯出一线嘲讽。第一次进入他办公室时的谈话突然跃进他脑海,如今清晰地彷佛就在他耳际回荡。
他的眸黯淡了下来。
是的,他们的确是「像」朋友,但却从来不是朋友──这一切,都只是他自己,领错情。
……即使他的话再挑逗,再诱惑,他却连「爱」这个字都不曾说过。
一次,也没有。
这样的认知,压得心很沉,也很疼。
他可以接受卓景成最後的离开,却承受不住他这样的坦白……这样一来,他就没有藉口让自己安心地拥有那段甜蜜的假象。
那虚幻而显得不真切的笑容让卓景成心惊,他抓住他的手臂,深怕他就这样消失。「不要这样!你听我说──」
「不……」方时让频频摇头,太阳||||穴传来的晕疼也没办法让他缓住这个动作,「现在不要……」
他的头很痛,思绪很混乱,不管卓景成想要说什麽,他都不保证自己能够平心静气,他想先走开,因为……他好像就快要没有力气……再支持住自己……
「时让,你──」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抚过他的脸庞,但,手才刚自他手臂脱离,方时让就像断了线的傀儡,膝盖瘫软地一跪,整个人眨眼间倒进他怀里……
代替36
更新时间: 04/01 2002
「先帮他退烧,」看了体温枪上的数字,医生这麽道,拿过刚送来的病历,他抽起笔,一面问著在一边站著等候的卓景成。「你是病人的?」
「我──」看了下昏睡的方时让,他有些乾哑地道,「我是他朋友……」
医生点点头,微微俯首写字,「他有一点疑似肺炎的现象,我们会先替他抽血检查,」他又抬头,「麻烦你通知一下他的家属好吗?我们需要他们来办一些手续。」将写好的医嘱交给护士,医生便离开了。
看著护士俐落地在他手臂上插入针头,那抹在病床上突然显得单薄的身影让卓景成拧疼了胸口。
转身踏出了急诊室,他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回办公室,说明一下大略状况,交代葛薇芬代为通知方时让的父亲,然後收了线。
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整,他索性脱了西装外套,卸下了松脱的领带收进口袋中,穿过玻璃隔门,回到急诊室中。
拉上其中一边的布帘,随手拎了把椅子,卓景成坐在病床边,静静地凝望著敛著眸,沉沉昏睡的方时让。
他从没受到过这种惊吓……
微微地眯起眼睛,他不自觉地伸出手,覆上方时让的。指尖似乎带著细细的颤抖,像是正在小心翼翼地确认,他眷恋的宝物并没有消失。
也许很可笑,但他要承认,刚刚他……真的嚐到什麽叫做脑海一片空白。
方时让倒下地是如此突然。
只在一个眨眼心跳间,他闭上眼,倒向他怀里,几乎没有预警……回想起那一瞬间,卓景成蹙起眉,那种心脏猛地紧缩的沉痛压迫感再度清晰地传来。
──时让!
他还记得,他不自禁的低吼惹来门外同事的注意,但,在大家还没来得及震惊前,他已经一把抱起了他,冲出办公室,一路狂飙到了医院,心脏险些就停了跳动似的……
一个猛然惊醒,他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住方时让的,用力地几乎开始颤抖,他赶忙放开,仔细端详,确定没伤著他後,心疼地微微以指腹拂揉著。
卓景成没看见自己的模样,是那麽专注深情──揉著些许懊悔,不舍,还有全心的守候。
他只是数著他胸膛的细微起伏,不自觉连自己的呼吸也与之渐渐同调。
好像这样,他就可以为方时让分担一些不适,让他早些醒来。
方时让总能令他安心的微笑眼神,他已经开始想念。
……然,像是感觉到什麽,卓景成自凝睇著床上人影中抬眸,微微转身,恰巧对上了另一个刚要接近病床的人影。
只消一瞥,那身挺直的军官制服,卓景成便晓得了他的身分。
那人搜寻的目光只在卓景成身上停留一秒,在看到躺在床上的方时让後,他立刻大步跨了进来。卓景成没有错过他眸底蓦然浮现的心痛。
──方时让曾说过,他的爸爸看来虽然严肃了些,但其实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父亲。
方丞凯担忧而小心地握了握儿子的手,蹙起的眉心也牵动了脸庞上一些岁月的细纹,这一慕落在卓景成眼底,有著说不出的动容。
「……请问你是?」看著卓景成,方丞凯问道,微拢的眉间不见丝毫松坦。
猛然回神,一向从容不迫的他带一点慌张地站了起来,暗地调了下呼息才开口。「我姓卓,卓景成,时让的同事。方伯父,实在很抱歉,我们疏忽了时让的身体状况……」说到这里,他顿觉胸口一阵闷痛。
连他发烧不适都没注意到……卓景成难掩自责地拧住眉。
方丞凯轻轻摇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儿子。「他现在情况如何?」那听来硬冷的语调中,似乎还带著细微的轻颤。
「必须先等他退烧清醒……」他也不自觉地望著方时让。「另外医院方面还替他抽了血作检查。」
闻言,方丞凯淡淡颔首,「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说著,他还微微向卓景成躬身致意。
他连忙摇头。「请别这麽说……」果然是父子,周全的礼数如出一辙。
方丞凯没有多说什麽,只是向卓景成再道声谢。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