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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就红了。
她安静地坐在榻前,纤细的手端正地摆在膝上,显得有些紧张,倏然沉下眸子。榻边桌上点着一盏灯,迎着微亮的明珠光辉,朔隐眯了眯眼,像是一眼就看破她的心思,但却奇异的换到了另外一个话题:“是在为鸢洵的事苦恼吧。”
素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从没有想到有一天回到现代可以离自己这么近,在此之前明明还毫无头绪,转眼间却已经到了要道别的时候。
从前拼了命地想回去,现在却突然多了一丝奇怪的牵绊,她有些舍不得。不是留恋这里逍遥无虑的生活,而是因为这里的一个人。
指尖不自觉握紧衣襟,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百转千回,她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倘若是极炎的话,她大概会毫不保留地大吐苦水。极炎的心胸坦荡,就宛如大海一般宽阔,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看得出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但眼前的人是朔隐,她不敢保证多说一个不该说的字,会不会就被他给卖了。
明明知道朔隐是那样的人,在思维最混乱的时候,她还是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里。遇到威胁的时候,身体就好像潜意识的,完全不受控制的,走到了朔隐身边。
无法否认,他是一个无情无爱,习惯于利用旁人的人;也无法否认,她以缱绻之名,在柔软的心瓣上一锤一锤钉上去的那个人名。
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素练沉了沉眼眸,缓缓道:“朔隐,你怎么忘了,是你让我回来的时候,来你屋里。”
显而易见的借口,却又是个最光明的理由。
朔隐沉默了一下子,欣然点头道:“既然姑姑没有问题了,那我们便进入正题吧。”
带着玩味的笑意,朔隐眼光闪现狡黠,一瞬间看透了她的所想,表面上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经受不住被人洞穿一般的视线,素练尴尬地拿起指头在桌沿轻敲,沉了沉嗓子道:“说吧,有什么事?”
朔隐懒洋洋地坐起,掀了掀滑落肩头的衣裳,慵懒地靠在榻边,乌发散落在手边:“姑姑,你这个样子可不行,身为长林丘的当家,就连内部闹翻天,却还不闻不问的。”
不闻不问?是她根本就不晓得。
话说回来,朔隐让她来他房里,竟并不是为了追究她在假扮极炎妃子的事。朔隐的态度让素练微微觉得奇怪,完全不符合常理,甚至于还带了一丝失望。
身为她未来的夫君,他竟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夫人光明正大地给他戴了顶绿帽。
素练不由得有些发懵:“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此前并没有人告诉我,我也没有途径得知这些事。”
朔隐懒懒地道:“近来出了一些偷盗的案件,偷的不是法力高强的仙器,却只拿些微不值钱的紫竹。曜魄虽然查了有一阵子了,却始终查不出背后的始作俑者。”
素练耸了耸肩,凝眉道:“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紫竹,横竖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是?”怎会劳驾太子殿下亲自插手,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一点?
“哦?姑姑真的这么认为?”朔隐挑了挑眉,俯过身来,直视着她澄净的眼睛:“那么,你大概还不了解一件事……”撩起素练额前的刘海,轻吹了口气:“ ——你的性命,可是与这些紫竹系在一起的。”
“姑姑以为,你的年岁何以寿与天齐?”
一千万年前,姑姑七魄尽散,朔隐的父君收了她六魄,并取了狐精一魄,以天浆为塑,修了现下的仙身。
简单说来,姑姑诞生时还是一个纯粹的仙人,而在魂魄毁灭后,她就变成一个由仙人造出来的仙人,就好像科幻小说里,人类用依据基因使用克隆技术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一样。
赋予一个仙人性命,并且是与天相齐的寿元,那需要一个载体依托。
于是朔隐的父君念她是紫竹精飞仙,便在长林丘遍栽紫竹,以紫竹的灵气为渡引,再以他十万年的仙力加持,成片紫竹林海便成为寿无限依托的载体。
换言之,倘若紫竹被人伐掉,这个寿元依附的载体便会被破坏,每伐掉一株紫竹,她的寿命就会相应的减短。
长年守护紫竹林的仙蛾们并不是摆设,她们必须尽到保卫竹林不受到一丝一毫损害的职责。
在从前姑姑管治的时候,莫要说是紫竹被伐,若是哪株紫竹缺了胳膊断了腿的,守林的仙子都会被施以重罚。
更何况现在这个情况,性命都堪忧,所以守林仙子们索性缄口不言,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在下层没有眼线的素练,自然更不可能了解到这些事情。
显而易见,有人想通过这种间接而又隐秘的手段杀死她。
素练想了想问道:“既然大家都保持默契的不对我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朔隐从来就不是多事之人。
抖了抖略微凌乱的衣袍,朔隐伸出纤长雪白的手腕,紧紧地覆在素练肩头,细狭浓黑的眼线微挑,邪魅抿唇:“姑姑,我从前说过很多人想置你于死地,你可要看好自己的小命,否则还怎么助我度劫呢。”
别无其他,他需要的仅仅只是,姑姑的力量,而已。
假如她对他没有利用价值,那么他横竖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对于事件的前因后果,素练并没有直观的了解,但以曜魄的能力查了好些时候都没有查到什么线索,约莫是奇怪的,带着这个疑问,素练仰起脸面抬手挽起朔隐的手腕,用力地一握:“朔隐,曜魄那儿是不是有些蹊跷?”
在手指尖触碰到朔隐手腕的肌肤时,她稍微一怔,虽说光是看外观就觉得他表面肌理雪白透彻,白肤里透着点红润,隐约还散着月桂迷迭的香气,大有风情万种的意味。然而七万岁的男人摸起来的手感竟然宛如新生婴儿般嫩滑,怎么说都有点忒那个什么了。
于是素练不自觉地问了个毫无相关的问题:“你都是拿什么保养的?”
“保养?”朔隐偏了偏头,眼睛一眨,表示对素练口里蹦出来的新名词很有兴致,又见素练伸手一指他衣袖下的肌肤,朔隐立刻会意过来,拿手撑着尖尖的下巴,做了一个魅惑的恍然大悟状道:“姑姑,你羡慕不来,天生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丫的,典型的欠抽又卖乖的类型。
素练冲他努努嘴,言归正传:“我们继续。”
朔隐沉吟片刻,没有直接表达对曜魄是好还是坏的看法,而是很随意地把一个难题抛到了素练面前:“因为阻止不了近来偷窃成风的罪行,姑姑便觉得是曜魄处理不来?”
倘若不是的话,愈演愈烈偷盗紫竹的行为,置长林丘最高女帝的性命安危于不顾,这又怎么解释?
莫非是……曜魄故意让人这么做的?
朔隐幽幽地冷笑起来,凝视她的笑意里参杂着凝重而复杂的情绪:“姑姑,你多虑了。曜魄倘若想杀你,可不需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将雪白的足踝伸进玄羽战靴,朔隐慢慢地站起身,饶是与素练保持着很近的距离,他站起来的时候,柔软的玄衣便正好滑过素练的容颜:“姑姑近来似乎很喜欢从我这打听旁人的事,但横竖我也不是神通广大之辈,姑姑想要知道的话,直接去问曜魄可要简单多了。”
越过素练的肩膀,朔隐探过身俯下来,伸手穿过她的腰间,从她背后的桌上取了一条玄金腰带系上,十分随性地腰间打了结,垂下眼帘道:“你随我去个地方。”
他俯过身来的时候,素练看见他的眼睫很长,又微微地向上卷起,卷成羽扇一般细密地向四周舒展,在眼睫末梢有一抹浓黑的眼线,眼线比睫毛的颜色更加浓黑,一直延伸到眼角,再微微地拉长向上挑起,所以将他整张脸容刻出妩媚秀丽的感觉。
但无论是眼睫还是眼线,竟都是天生的,绝无半点人为矫揉的修饰。
朔隐举世无双的妖容,虽不是宛如冰雪美玉的气质,但就好像上帝之手雕饰过得绝美容颜,隐隐约约散发着妖邪之气。
朔隐牵过素练的手,两人穿过竹林,并肩走在石子铺的路上。紫竹林里弥漫着奇异的淡香,晚风轻柔地缠绕过手腕,从朔隐握着的臂弯一直延伸到指尖,素练都觉得泛着酥酥软软的微痒。
走到一处僻地,朔隐突然敛了敛细狭的眸,抬手将素练拦下,并顺势将她拉向自己,转身折进了竹林下的阴影里。
在细长的紫竹后轻轻探出身,素练首先看见了月夜下的黑衣人,眼神阴戾,宛如玉面修罗一下冷冷地立着。他手里执着极细极细的剑,反转剑身,随着幽冷的寒光散放,以他为轴心,十米之内的紫竹转瞬便化成了灰烬。
灰烬像细沙一样,簌簌地自天空飘落下来,落在地面汇聚成小小的土丘,还有一些细碎随风飘到了素练脚边。
很厉害,很可怕,假如那些不是紫竹,而是人命,后果是什么实在不敢想象。
素练后退了一步,紧张之下正好就踩在了朔隐的靴上,整个人失重一样向他摔了过去。朔隐一开始是仰靠着紫竹,被素练这么无意一撞便恰好弯下腰,将她拥在了怀里:“姑姑,你也太不小心了。”
有些尴尬地将他搀扶的手推开,素练小声询问:“这便是紫竹失窃的原因吧?怎么不去把他抓了?”不过这哪里是失窃,他完全就是冲着毁去姑姑寿命的载体,取她性命来的。
朔隐低笑了一声,凑近的眼波里透着玩味:“你去还是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被网络折腾的死去活来,本来打算今晚把第一卷排版完,现在连能不能发出更新都不晓得,所以今晚先把这章补上啦~
另外,谢谢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