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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妻默默钻进我怀里,像结婚前几年那样,把头枕在我手臂上。
我伸手搂住了她,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额头。
“公司还能维持吗?”妻突然轻声说,“我知道老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陈太太都不敢再跟我联系。”
我一怔。
“要不,我再出去工作吧,我们一起努力,相信没什么克服不了的。”妻很认真地抬头看着我。
“真的不需要。公司的事已经了结,我不会再跟老陈合作。现在我谈了另一个项目,成功的话就一切都没问题。”我心里酸酸的,只得尽量用温和平静的声音安慰她,“你身体不好,生了宝宝之后我就更不能让你劳累了,别忘记,结婚时我答应过,照顾你一辈子。”
“我……我希望能分担你的压力。”
“好啊,那交给你个任务。”我把脸一板,严肃地说,“把宝宝喂成小猪吧,我喜欢她胖胖的在地上爬。”
妻终于撑不住笑了。
次日,出门前我微微踌躇。
出租自己,真的是个好主意吗?
我不知道。但是合伙人的背叛,公司遗留的债务,家庭的责任,这一切我必须承担。
而且我必须尽快为家人谋求生活的保证,现在我一无所有,也只剩下自己。
在镜子前穿戴整齐,妻帮我系好领带,端详着,突然俏皮地轻轻抱我一下:
“帅哥,出门要小心哦。”
中信泰富广场26楼,永嘉进出口有限公司,居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但是会客室里等面试的人非常多,我把简历交给了前台,也开始耐心等候。
终于进入总裁办公室,我有点意外。
原以为会看到昨晚跟我联系的女人。
但那里面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长手长脚正大字型摊在总裁座位上,一脸的不耐烦。
进门之后,他冷冷地打量着我,没有说话,甚至动也不动。
如果不是我交给前台小姐的简历正摊开放在他桌面上,我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身上虽然穿着考究的正装,但是一头桀傲不驯的刺猥短发,松松垮垮的肢体语言,看起来更像街头热血青年,硬生生被裹在那套以低调奢华著称的名牌衣服里。
我看是不单他难受,连它都难受。
“Sit”,小青年盯着我,嘴里吐出一个字。
我们的眼睛对视,有几秒钟的静默。
我微笑起来,挺直了身体:
“您是这里的总裁?”
“不行吗?”
“哦,那对不住了,我想退出这次面试。”
“什么?”
他措手不及,不由瞪大了眼睛。
“因为我现在觉得,这家公司的发展前景我不看好。另外,如果我没记错,前台小姐告诉我,今天您是要招聘总裁助理,而不是训狗。”
略微欠一欠身,我转身准备离去。
“你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当不了这个总裁?会把公司搞垮?”身后传来带着怒气的声音。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你自己如果看得起自己,也不需要这诸多作派。”停下脚步,我的语气不卑不亢。
“老姐说,你很缺钱,叫我看着合适的话可以用五十万租下你。”很快,小青年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今天出一百万,你给我留下。”
很好,我正需要这笔钱。
我的手握着门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您确定不需要再面试其他人了?”
“没错,我要定你了!”小青年咬牙切齿地说。
2
“谢谢总裁。”我仍然面带笑容,这个孩子,真的还太年轻。
我已经大概知道这是份什么样的工作了。
一阵激昂的音乐突然响起。
小青年掏出手机,怒气未消地对我说:
“你等着。”
好,我现在当然可以等,为他开出的一百万,我可以做任何事。
“老姐,嗯……见了……就他吧……我知道……行了行了……知道……”小青年皱着眉,不胜其烦地应付着,看来一时半会说不完。
于是,我自己走到原来预备给面试者的座位上,好整以暇地坐下来。
正在打电话的人发现了,瞪我一眼。
“好啦好啦,就这样……晚上吃饭时你自己说!”
小青年提高声线,终于挂断成功,收了手机拨内线召来前台:
“就招这个人,你领他出去安排一下,把其他人赶走。”
我站起来,向前台小姐点点头。
“喂,下班之后跟我一起吃饭,我老姐要见你。”出门之前,身后又扔过来一句话。
笑容可掬的前台小姐把我安排在紧邻总裁办公室的座位上,而且主动领着我认识了主要的员工。
这真的是家刚成立不久的小公司,平时主要代理一些进出口服装小品牌。总裁——愤怒小青年常扬,办公室主任兼财务张太太,前台兼秘书LILI,以及三女两男五名职员,再加上我也不到十个人。
LILI给我一些公司运营的材料,我翻了翻,目前只有两三宗生意,还有一宗转了手不做的,业绩实在差强人意。
再加上这位常总……呵呵,今晚恐怕“老姐”就会向我划下道来,一起吃饭?
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啊。
不料,还没到晚上,麻烦已经出现。
四条讨债公司的大汉找上门来,LILI花颜失色,匆匆进了总裁办公室。
两分钟,总裁办公室的门砰地打开,常扬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
我站起来拦在他前面:
“常总,出了什么事?”
“MD,这帮鸟人敢上门讨债,找打!”常扬咆哮。
LILI在边上小声告诉我是公司那宗转手的服装代理出了事,当时公司把这宗业务转给另家一同行——上海台林进出口公司做,对方曾经交给我们一笔押金。按合同,对方要是赚了,我们抽一点小利润,押金奉还;对方做砸了,这笔钱归我们所有。
现在台林把生意做坏了,却还想拿回押金,几次交涉被常扬拒绝之后,就请了讨债公司上门。
按常扬的意思冲出去,吃亏是肯定的。
讨债公司派来四条大汉是什么概念?那就是黑社会打手。
公司里另外那两名男职员正好外出,一干女士都有点腿软,眼巴巴看着我和常扬。
“大家别慌,照常工作就行。LILI你马上给广场保安中心和110打电话,常总您先回办公室,我到门口看看。”
常扬哼了一声,大步走向门口。
我皱了下眉,也只得跟过去。
“您……和常总小心……”LILI一脸忧色。
我回头对她笑一笑:
“打电话吧,没事。”
快步赶上常扬,我们走到门口。
讨债公司的职员们正挤在门口小沙发上,喝着前台待客的茶水。看起来这四位老兄身材并不高大,清一色的黑西装,样子还有点憨,常扬斜睨了我一眼,似乎是说,小意思。
我无话可说。
一般来说,越是貌不惊人的打手越危险,他们虽然块头不大,但是细看身形结结实实,手骨粗壮,绝对不好惹。而且一看到我们,他们的眼神立刻警觉起来,我有种感觉,活像猎犬盯上兔子,这四位就差没把毛竖起来了。
“喂!你过来!”常扬首先发难。
对方为首的大汉霍地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不是找你,我们叫的是那位快递员。”我抢在常扬继续说话之前开了口,悠闲地抬手,招呼正好进门的快递。
大汉一怔,气势顿时弱了。
我签收了快递的东西,放在前台,故意把他晾在一边。
大汉的目光在我和常扬身上转来转去,突然问我:
“您就是常总吧?”
“靠……”常扬正要说话——
“让我处理。”我用了点力气按住常扬肩膀,沉声说,“相信我。”
我和常扬身高相仿,他转头正对上我的眼睛,一时竟有点发征,嘴巴动了动,居然真的没有出声。
“常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是贵人多忘事,眼皮子不夹这点儿小钱,可我们不清了这笔帐就没饭吃了,您就算赏兄弟们一口饭吃,费费心把这帐结了,大家都好。”大汉向我走近一步,另外那三位也站了起来。
我眼角一扫公司大门,还没有保安的踪影,心里暗暗着急:
“你们是代表台林公司来的吧。不是我不肯赏你们饭吃,要帐也得要得在理,按合同我们一分钱不欠你们的,怎么给?”
我原先的盘算的是:LILI如果已经打了电话,我估计只要坚持五到十分钟,至少广场保安会出现,再坚持一会,警察也会到,先等保安和警察把他们弄走,我们再和雇佣他们的那个同行公司联系,争取在谈判桌上和平解决钱的问题,才是上策——如果我们直接跟打手们发生冲突,甚至和讨债公司结了梁子,那么以后的事就真的难说了。
为首的大汉嘿嘿一笑:
“常总,我们不管什么理不理的,反正接了活就得把钱要回去交差。”
“要是我们没钱给呢?”
“没钱?在中信富泰开公司能没钱?”
这边说着话,其他人也不闲着,一条大汉抬手就把水杯倒在前台电脑上,另一位一口浓痰立刻吐在地毯上,大呼小叫:“哎哟对不住了,好好的地毯……我给您擦擦!”
说着还伸脚在地毯上乱蹭,污渍顿时糊成一团。
“你们讨债的这一套我很清楚,但是今天你们最好不要闹事,我们已经报了警!”事情越来越难控制,我一咬牙,扬声说。
这话一出,那几位顿时炸了锅,立马摆出一副无赖嘴脸。
“你报警?我干什么了?不就说你几句吗?你不爱听了?不爱听就趁早把账还给我们呀!我现在就从这二十六层楼上往下跳,你信不信?跳下去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们兄弟什么都不是,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你在家是爸爸、是儿子、是老公,在单位是老总、是领导。我丢得起人,你丢不起。我敢在这儿当着大伙把裤子脱了,你敢吗?你不敢!”
砰的一声。
常扬拍了桌子:
“MD你们今天是成心捣乱了是不是!”
这小青年还真有胆量,二话不说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