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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蟹都浮在面上,爬个不了,就送与李小翠。小翠本是不肯吃这一钟的,见那蟹儿有趣,只得接在手,尽着量一口吃了。邵囊见他去得,又是一杯斟过来,李小翠又勉强一气饮干。邵囊拍手大笑道:“翠兄原来是海量,妙得紧。再看热酒来。”说不了又斟上一杯,还要打点递将过去。那李小翠实落来不得了,连忙把个腰躬将下去,抵死不肯受。邵囊道:“翠兄作揖,小弟就跪,决然要求干。”一边说,一边咄的跪在地下。李小翠也对面跪下,双手接过来,拚得个醉倒王公旧酒庐,做两口呷完,有一,这个硬好汉,虽是做了,险些儿把个头都摇了下来。你说这半晌罗海鳅为何没一句话说,这个主儿原是个随碗醉的,趁着他两个一面缠,他在背后落得吃个爽利,先自弄得壁泥般醉。邵囊拿起杯正要敬他,见这个模样便住了手,把他搀去坐了。再停一会,越醉得没并侨,仰着头,伸着脚靠在椅子上,把那随口曲儿唱个不了。李小翠看不过便要起身告别,邵囊一把扯住道:“此时还没有晚,怎么就要说去。等他醉的是醉,我们饮酒的饮酒。”那里肯放,李小翠也决不再坐,倒没奈何立饮了一大杯,才出得门。那罗海鳅见李小翠起了身,一唱唱也跳起身,口内乱叫道:“拿画眉来,我带去。”邵囊道:“明日拿罢。”罗海鳅道:“难道他先去了,也不等我一等。”转身正要洒开步赶上前去,怎奈这两只脚不肯争气,扑的跌了一跌。邵囊带着笑,依旧扶他坐了一歇,吃钟苦茶,便搀他雪洞里去睡了。?
次日早起,一些也不省得昨晚这场大醉,梳洗得停当,打点出门。被邵囊留住道:“我正要和你商量那件事,怎么就去。”罗海鳅从新坐下道:“这句话又是想着李小翠了。”邵囊道:“可弄得到手么?”罗海鳅道:“有什么难处,近日出来小官,不过只要身上光鲜,腰边硬挣。这两件齐备了,还怕什么不倒在你怀里。”邵囊道:“你晓得我们相处小官,不像那些没体面的。自然要个把银子用在他身上,那里有个砍光的道理。”罗海鳅听了这句话,兜上心来道:“这样说,邵官人,大老官毕竟还要让你做。你不知道,近来小官也为那些没体面的哄怕了,所以个个都要见兔放鹰。我和你如今先把个体面,做几两银子不着,只拣那好花样的生活,买几疋,送到他家里去,那小官家见了,叫做有奶的就是娘,自然心悦诚服,要到手,可不是瓮中擒鳎”邵囊道:“难道这样容易。既然如此,千金担子都托在你身上,少不得事成了有个意思在这里。略坐一坐,吃了早饭就同去买生活。”说不了,早饭摆将出来。两个吃完,打点正要动身,恰好李小翠劈面走到。?
他这番来,有那不晓事的,把他屈说了,道是上门兜揽主顾。偏我知道他的来意,终久还是那些小厮们顽耍生性,记挂那几个画眉,果然倒被我猜着。才坐得下,画眉两个字正出口,被罗海鳅拽到天井里,把要买生活送他的话逐一说知。李小翠道:“恐怕做衣服穿将出去,又有别人议论。既有这段美情,不如折几贯钱与我罢。”罗海鳅满口应承道:“若是这样,包得在我身上。”转身就和邵囊说了。邵囊极其乐意,当下又吩咐摆起酒,从早晨吃到晚,大家越吃越醒。约莫吃到上灯,李小翠先靠倒在桌上。邵囊知他意思,便叫罗海鳅掌了灯,亲自扶他到雪洞里,把门闩了。两个弄了好一会,只是弄不进去。你道他如何弄不进去,一个是不曾十分受这道过的,那个屁眼紧紧凑凑,一时间如何宽绰得来。一个是本钱忒莽撞了,略放得进去些儿,就像戴紧箍儿一般,弄得生疼。邵囊一团高兴怎么丢得手,抽出尘柄,多搽些津唾,也管不得弄开他的屁眼,尽着力气着实一送,齐根进去。李小翠抵当不住,一个寒噤,叫了一声我的娘,连忙把身子一扭,那里扭得出来。一个熬着疼,一个乘着兴,不只抽的二百多回,早又歇帐了。此时将近二更,见得顽了两个来更次,倒是外面的工夫多,里面的工夫少。李小翠穿好了衣服,依旧还要回家。邵囊道:“这样时候回家也不便,有心在这里,明早去罢。”罗海鳅道:“他却不曾在外歇惯,还是把他回去。”邵囊就叫起小厮掌灯送李小翠回家。?
次早邵囊又与罗海鳅商量,约莫着不好出手,遂打点十贯钱,着罗海鳅送去。所以说做牵头的人十分心狠,竟把十贯钱落了他三贵。过了几日两边会帐起来,才晓得是罗海鳅没行止。总之自一遭后,两家都熟落了,正好顺水推船,把罗海鳅丢开。两三个月里,李小翠赚他老大一块。罗海鳅想一想看,不因渔父引,怎得见波涛。气他不过,分明要他两个开交,寻思个反间计,又挽出个大老官,便教他跳了槽,看将起来。做小官的若肯一心一意相处了个朋友,便可发迹一世,怪他不得。生成了这个病,这山望见那山高,巴不得换个新主顾。常是线缚鸭子,弄得两边拓了。邵囊那里得知是罗海鳅的暗中算计,拿定个主意,就与他开支。你说那做大老官的,拚得撤漫两分,那里不去相处个小官。只是做小官的过了一两年,仍旧要来投奔旧主顾,这叫做覆水难收。却又有一说,如今的小官,三分颜色全仗七分妆扮。若没这些妆扮,总然是生的花朵般,也没人看得上眼。?
那李小翠不上半年,看看弄得没了结果。他那母亲李翠儿,原是个在行的,教他还到邵囊家走走。李小翠心里实落又想着邵囊,脸上其实没了意思,这日拚得见面等他发挥一顿,来到邵囊家里。小厮便进去说知,邵囊听说李小翠三个字,真个是提起心头火一盆,不出来相见,写一个字儿出来回覆道:与你情断义绝,今日复来何说。你却容易进门,我却懒于应接。?
思之理上谁亏,提起心头火冽。便宜早是归家,省得一场面叱。?
李小翠看了这几句,气得两只眼睛脱了出来,没些趣向,端然走了回去。把字儿递与母亲李翠儿看,李翠儿看了道:“原是你不是了些,怪他则甚。果然气他不过,也写几句回他出口气罢。”李小翠正要拿起笔,李翠儿道:“他便绝情绝义写得出,你却不可十分伤触了他。”李小翠道:“我是有个写法。”遂写道:昔日交情何厚,今日撇人脑后。纵使一二有亏,还必万千宽宥。?
不记门外奇逢,不记灯前苦受。这的铁石心肠,何异衣冠禽兽。?
写便写了,难道自家还好拿去。转央一个后生主儿,拿到邵囊家。那邵囊决乎想不到是李小翠拿来发作他的,拆开看了呵呵大笑,仔细一想,过意不去。次日只得着人先去寻了罗海鳅,告诉一遍。那罗海鳅也为当日那桩心病,长久不好见面,趁这一着做个引头,才又上门。邵囊就央他去寻了李小翠来,当面说了一通。罗海鳅便立个主意,写下一张议单,议定每年包倒他多少家用,多少衣服。这遭两家才又过得热热络络起来。看官们,不厌絮烦,把罗海鳅做的议单,一发经一经目。他写道:立议单人罗海鳅,有友邵囊,原与李小翠交好。讵料未经一载,李生歹见,顿背深情。不意粗心无遂,束手空还。可谓走尽天边路,难觅皮宽树也。今者李既悦归,邵其笑纳。往事不必重提,新议何妨再酌。三面看定,每岁邵奉李家用三十金,身衣春夏套,外有零星用广,不入原议之中。此系两家情愿,各无异说。如有翻覆等情,原议人自持公论。恐后无凭,立此议单。各执一纸存证。?
诗曰:
议单写就各无疑,花押亲书作证媒。?
惟愿两家无异说,还留样子后人为。?
第三回乔打合巧诱旧相知小黄花初识真滋味古歌君不见长安豪富都消败,青驱玉勒今何在。当时沧海变桑田,此日桑田变沧海。须知豪富不常有,有金莫结无情友。怕他翻覆似波澜,久后还同行路叟。
这是几句醒人的说话。大凡鸡奸一事,只可暂时遣兴,那里做得正经。如今有等人每每把这件做了着实工夫,殊不知着实了,小则倾赀废业,大则致命伤。不是说得十分利害,委是眼前逼真光景。还有一样最听不得的,是那做牵头的嘴。他若说是生得好,焦面鬼也还去得。他若说是没多年纪,姜太公还是小官。只要弄得你上路,便快快活活吃现成,用现成。那小官倒不曾打点个起发的念头,他到背地里捐哄不了。撞着个不甚手松的大老官,他就弄得你当真不得,当耍不得。好歹便教那小官跳了槽,随你什么有算计的,只索没法区处,总不如依着。俗语两句说得好,住他到处香醪美,不饮从他酒价高。
如今且说麻阳地方有一个做白日鬼的,不知他姓甚名谁,又没个妻小儿女,住在那紫荆桥上一间小小屋内。平日间并不作些经营,只是东奔西撞。见了个标致小官,毕竟要访了他的姓名住处,就牢牢放在肚里。不料他在这小官行中,混了两三年,倒行起一步好时运来,就结交了几个大老官。后来一日兴了一日,要买货的也来寻他,要卖的也来寻他。地方上人遂把他以桥为姓,去了木旁取个混名叫做乔打合。?
这日是新正时节,乔打合往那相处人家贺节回来,打从紫荆巷里经过。只见那土地庙中,共有十五六个未冠,都会聚在里面说说笑笑。乔打合站住了,逐个瞧了一瞧,却有一大半是认得的,连他也不知这些小官一齐聚集在那里为些甚事。正要等个熟的走出来问个原故,却好背后一个小官叫道:“老乔,你来得正好,也出一个分子去。”乔打合连忙回转头来看时,就是在这紫荆巷里住的唐半琼。唐半琼见了便唱个唱道:“前日特来拜节,遇你不着,空走了一遭。”乔打合连忙弯腰下去道:“失迎失迎。”唐半琼道:“我自去年七月间见你过,到今约莫又有半年不见了。”乔打合笑道:“又是你讲起我才记得,说你一向有些旧病发,如今可好了么?”唐半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