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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宁愿相信,”莲生目送着它们离开,“它们只是暂时告别了,开始一段新的旅途而已。只要一直走在路上,我们总会重逢。”
“嗯。明年夏天,这里又会有许多萤火虫。”顾炘突然转头望着她,“明年,明年的明年……我们都来这里看萤火虫,好吗?”
莲生愣了愣,然后开心地笑了:“好啊!”
“明年,明年的明年……我们都来这里看萤火虫,好吗?”
然而莲生终究没能看清,夜色里顾炘脸上如萤火般明明灭灭的忧伤。
很多年后,当一切已经物是人非,她再次想起这句少不更事的稚语,才恍然明白:这句话里,曾经承载了多少沉重的期待和渴望,多少的不舍与依恋,还有多少痛彻心扉的哀伤。
那是一句脆弱的承诺,曾经系在他们两人的手腕上。可是终究被汹涌的时光狂暴地挣断,落进了尘埃。
而当她小心翼翼地梳理翻阅着泛黄的记忆,并且终于为那些无法实现的、感到丝丝缕缕切肤的疼痛追悔之时,窗外仍旧下着细细的、无声的夜雨。
其实年少的莲生忽略了很多事。不仅包括顾炘这句话里真实的含义,也包括那抹隐在她帐后一直默默关注着他们两人的眼神。在见到莲生回到自己帐内以后,那抹人影也迅速消失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九、萤火之森(3)
翌日清晨,蜂蜜般的日光射入莲生的帐内,落在枕上。
莲生甫睁开眼,就看到赵喜候在床前:“小主子,今日狩猎,皇上指名要您随侍。”
“听说,”就在赵喜帮凌帝披上一件火红披风的工夫里,凌帝突然不动声色地说,“莲儿昨天射中了几只‘有趣’的猎物?”
“不过是几只狼豺罢了。”一直恭谨地侍立一旁的莲生,此时上前帮着凌帝理着披风后摆,一边沉稳地回答,“算不上有趣。”
“既然动了弓箭,何必又放其归山?”
“儿臣见其不过是走地跑腿之流,纵然猎得也没有什么趣味。”
凌帝勾唇笑了笑:“那,我们今天去就去猎些有趣味的。”
一同随侍的,还有顾煊。
尽管昨天发生了那件事,顾煊似乎仍旧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和莲生有说有笑。莲生强忍满腹狐疑:看来自己倒是小瞧了顾煊,赤城里深不可测的人多了去了。不过很快,仍旧小孩子心性的莲生很快就被热闹的狩猎情景吸引了注意力。
此时的凌帝仍旧乘骑在那匹赤鬃马“烈焰”上,侍卫长任秀正向他禀报着什么。只见凌帝眉一挑,神情间是难掩的兴奋。
莲生正揣度着什么事情能让父皇如此喜形于色,顾煊靠上来:“莲生妹妹,你可知道我们此行狩猎的目标?”
莲生见顾煊有意卖关子,便顺着他话往下说:“哦,不知是何物事?”
顾煊得意地笑了笑:“昨日有人报说围场里有大虫出没,这可是好久不曾遇到的大猎物了。”
“大虫?”莲生也兴奋起来,她尚未见过这种故事里传说得神乎其神、极其凶悍生猛的动物呢。
“妹妹竟不怕?这大虫……可不是一般的野兽啊。”
看着顾煊探究的眼神,莲生笑了:“不过是大虫而已,有何可怕,在我看来,世界上最可怕的,倒不是野兽呢。”
顾煊吃了一颗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上一瞬间出现了一种阴狠的表情。然而这只是片刻之间的事,眨眼间他又神情自若。
正待再说什么,只听见凌帝发话了:“今天,不论何人,能猎得此大虫,重赏!”众人欢呼起来,都跃跃欲试地三两散开到密林之间去了。
莲生因为要侍驾,所以仍旧跟随在凌帝身侧。除了她以外,还有顾煊、任秀和另外一名侍卫。
一行五人漫无目的地在林间穿行。
莲生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四周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异动。突然,一阵细碎的草叶响——
所有人均高度戒备地朝同一个方向望去,然而,并不是他们所期待中的物事,不过是一只棕色皮毛的年轻角鹿,正站在树下踟蹰,似乎刚成年的样子,一对黑色的灵动大眼颦颦顾盼。
“任秀。”凌帝低声吩咐,任秀迅速捧上一支箭。
凌帝搭弓放箭一气呵成,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箭呼啸着直奔角鹿而去,一声痛嘶,箭羽没入了角鹿后股,顿时血流如注。
然而那头角鹿中箭后,仍旧得以挣扎着奋起逃离,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林中。
莲生大惊,凌帝竟然失手,并没有一箭毙命。
这倒是出乎莲生意料之外的。下意识地,莲生策动身下坐骑,朝受伤角鹿消失的方向追去,不顾任秀在身后的呼唤,迅速隐没在深林的掩映之中。
不过,很快,莲生就明白凌帝“失手”的原因了。
循着血迹,莲生很快就在一棵老树下发现了那角鹿。此时,它正倚靠着那老树盘虬卧龙的树根,伸颈舔着后股的伤口,精疲力竭的样子。
然而,被这股子甜腻咸腥的血气所引诱而来的,显然还有其他物事。
九、萤火之森(4)
一阵嘶哑混浊的低咆,伴随着踩踏着落叶的沉沉脚步。莲生半是兴奋、半是惊惧地回头,就看见了那正从另一个方向缓缓向角鹿逼近的吊睛白额大虫。
“喝!”莲生心里暗赞一声,“不愧是真正的大虫!”随着那大虫步步接近,莲生似乎都能感到那生物鼻腔里喷出的危险的鼻息和鼻息里嗜血的腥臭。然而大虫尚未发现隐在树下的莲生,只是贪婪地盯着那树下的角鹿。
一边打量着那身黄黑相间的厚重皮毛,处在极度的兴奋中的躯体,此时开始了细微的颤抖。下意识地,她也舔了舔嘴唇,有些干裂,一边轻轻地从箭筒里摸出了三支箭,暗自思忖着:“那身皮毛看来那么厚,也不知道三支够不够……”
就在箭在弦上、千钧一发的时候,一只清朗白皙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头。
“父皇!”莲生回头,低喊了一声。
凌帝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身旁,看莲生疑惑地看着自己,他简单地说了一句:“时机未到。”
于是,两人在一旁静观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鹿虎相斗。
一开始,角鹿上蹿下跳,东奔西突,虽然受伤却仍旧矫跃异常。然而那虎却异常沉得住气,丝毫不受对方的挑拨,只是低吼着步步进逼,封死了角鹿所有可能的出路。
不多时,许是伤口又开始崩裂,体力逐渐不支,角鹿开始焦躁起来。它见无路可逃,便破釜沉舟般地用头上刚长成的、稚弱的角,向虎发起了凶猛的突击。不料那虎体型虽然庞大,动作竟然也十分轻敏迅速,长尾一抽,晃了过去。就在那一刹那,那虎抓住了空当,长嚎一声,猛地以下山之势直扑角鹿,一双铁爪,以千钧万鼎之力,朝角鹿柔软的腹部抓去……
一声凄厉的痛嘶响彻山林。大虫乘势而上,将角鹿扑倒,一口咬在其脆弱的喉部,登时血沫喷涌,鹿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终于渐渐不动了。
莲生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如此凶险而血腥的场面让她目眩神迷,第一次领略到自然界竞争的残忍惨烈。此时,那胜利的大虫口爪并用地撕开角鹿最肥厚的脊肉,正心满意足地准备大快朵颐。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沉浮着莲花香味的怀抱突然从后背拥住了她,一双手,稳定异常地扶起她仍旧握着弓箭的手,搭弓上箭——
只听得一丝温热的气息耳后说道:“就是现在。”
白羽箭锐利地划破了充斥着血腥气味的、沉闷的空气,锐不可当地直奔那地上正沉醉于饕餮大餐的大虫而去。大虫吃痛跃起,气急败坏地掉转身子,然而未等它锁定目标,又是两箭破空而来,这回深深地没入了大虫那两只凶狠的招子里,登时血流披面。
失去了眼睛的大虫,疼痛不止,在地上不停翻滚嘶嚎。不多时,它又翻身爬起,试图找到那看不见的敌人,面上还露着那两只箭杆,样子恐怖。
莲生只觉得那两只手已经不是她的,眼睁睁地看着从自己手上发出的一支支箭逐一命中。那片刻前还威风凛凛、玩弄猎物于股掌之中的山中之王,此时无助而徒劳地在地上绕着圈扑腾,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就在箭筒中的箭已经所剩无几,那身上遍插了三四十支箭羽、仿佛一只血流不止的针鼹的大虫,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腾起一片烟尘。
由始至终,他们没有离开原地一寸。
“师傅……”莲生失魂落魄地、喃喃地呼唤着。
凌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是只大虫而已,就怕成这样?”
九、萤火之森(5)
“不、不是的。”莲生回过神来,连连摇头。这一回神,她的眼神倒显得分外熠熠闪光,“多谢师傅指点!徒儿明白了!”
“哦,说说看,你倒是明白了什么?”
“一,”莲生扳着手指数着,“比起漫无目的地徒劳寻找,不如找到恰当的‘饵’,以逸待劳,事半功倍;二,敌人最春风得意、最顶峰的时候,往往是其最不设防的时候,也就是我们最好的时机。师傅,您是想告诉徒儿这些,对吗?”
凌帝满意地点点头,以她这样的年龄,能领悟到这些,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不过,还有一点,你并没有说到。”
莲生仔细地想了想:“还请师傅指点。”
“胜有很多种。有些人狼狈不堪、损兵折将,才勉强换来一个惨胜;而有些人却可以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凌帝悠悠说道,“此二者的关键,就在于你是否抓到了对方的要害。要是能把要害掌握在你手中,就可以像刚刚这样,姿态优雅、高高在上地,看着对方在你的瓮中,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碰壁流血,最后力竭而死。”
“这样——”凌帝露出了一丝残忍而嗜血的笑,“岂非是最有价值的一种胜利?”
莲生如灌醍醐般点点头。
“任秀怎么这么慢?”凌帝又蹙起了秀眉,“罢了。反正过会儿肯定有人来收拾这虎尸的。莲生,陪朕走走。”
“是,父皇。”
沿着密林中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前行*里,视野突然开阔。树木也逐渐稀疏。
在树林的尽头处,出现两条分岔的道路。顺着右手边的那条盘旋而上,山势突地陡峭起来。到了一半,已经不能骑马而上。于是莲生扶着凌帝下马,任由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