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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晚之后,他们一直没有踏踏实实的单独相处过。最初一段日子,担心事
情能不能成。等确定晓英有了,为了避免人猜疑,双方都有意回避着。孩子生下来,
事情就多了,月儿也更没时间了。而子萱还是有点儿有意躲着。
气氛有些尴尬。还是子萱先开了口:“孩子,还好吗?”
月儿轻轻笑了笑:“你还是多过去看看孩子吧。”
“我想,还是不要和孩子太亲近的好。”
“怕什么?怕有闲话?”
“孩子……是你的。”
“……该算是……我们的吧!”
突然子萱鼻子一酸——居然阴差阳错,他们真有了共同的孩子。
子萱起身走到月儿面前捧住了他的脸。
他们深深的吻在了一起。
可是终于,月儿还是从子萱怀里脱出身来:“别这样。青天白日的……偷偷摸
摸……我们真成了……”
“可是,有了桂儿,你对家里的责任也就尽到了……”
月儿回头盯着子萱的眼睛,平静的说:“然而,我现在有了作一个父亲的责任。”
子萱渐渐的也多了些时候过来看看桂儿。有时晓英有事走开了。月儿和子萱带
着桂儿玩,抱着、驮着满炕上乱爬、乱滚,大人孩子笑闹成一片。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似乎也很快乐、平静。
子萱开始想着,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他,看着孩子,也是一种幸福了。
年底,家里忙着准备过年。夏晓英更忙了些。子萱单独和月儿带桂儿玩的时间
更多了。时不时的两人会靠得很近很近。但他们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让有什么事发
生。
这天,晚上已是月到中天。子萱正在自己屋里写一封信。突然小梅进来回说大
奶奶来了。
子萱一惊,家里有大事儿一般都是老太太和沈怀远跟子萱说,小事儿一般就是
晓英和月儿处理。很少有时候,大奶奶出面找子萱的。而且有什么事,不把他叫过
去说,还要大奶奶亲自来找他?
想着,连忙起身去迎。
宋雪晴四十六岁了。
一个曾经美丽,依然美丽,还要继续美丽下去的妇人。只是这美丽有些破釜沉
舟的霸道。尽管美丽在她身上,没有象在儿子身上那样成为一种祸害,终究也绝对
是种浪费。
当年定亲是老老太太做的主,当然是见过她的——从小也就在这几家府上玩—
—但即使她不漂亮也要定,就算不是沈家,也不过秦家、杨家,还有娉卿的兄弟、
晓英的爹。少爷就那些,小姐也就这几个,抓阄似的,闭着眼抓着谁是谁。雪晴抓
了个好的,夏晓英的娘柳心茹抓得不好,可这跟两人的长相没什么关系,何况那时
夏晓英的爹也还挺上进的。
过了门夫妻和顺,鹣鲽情浓,虽说漂亮了对增进感情有益无害,但就是她容上
稍差些,凭她的秉性脾气,才学聪慧,加上怀远的温厚正直,到头来大约也是这个
局面。到了现在,美丽对她不但百无一用,而且已是无足轻重了,她的身份,她的
能力,她的性格,背后的家势,甚至还有她美丽的名声,都足以保证她从容应对生
命的一切。而继续美丽着,却连个对象都找不着。但那份美丽还是固执的灿烂着,
带着份报复的快意——知道这世上都嫌自己多余,连她都嫌,可就是赖着不退场。
“最近家里边有信儿吗?”子萱到北京以后和家里恢复通信。宋雪晴坐定以后,
便从闲处开了口。其实,她和林娉卿的书信来往还要频繁得多。一直把子萱的情况
向那边通报着,只是挑个话头而已。
“前个星期刚接了家里一封信。”
“南边最近是不是太平些了?”
子萱知道这话是指上海的组织和根据地都被消灭的事,不好回答,只随便嗯了
一声。
“住在这儿委屈你了。”
“伯母说哪里话。是我打搅了。”
子萱突然觉得宋雪晴的语调中有些无可奈何的怅惘,好象有些十分难于启齿的
话要说。
稍静了一会儿宋雪晴又开口道“最近你常去看桂儿。”
“是,桂儿挺可爱的。”子萱的嗓子有些发干。
“这孩子别看小,还挺淘的。”
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宋雪晴又把话弯了回去:“现在时局太平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刹那间,子萱听出来了宋雪晴话里的意思。他猛得一惊,心里不知道是因为以
前的事情,还是宋雪晴对其他什么有了觉察。略一迟疑,忙说道:“其实,我也正
想和您、伯父还有老太太说:我准备回上海去,好久没回家了。也该有个新的开始
了。”
宋雪晴苦苦一笑:“你不要以为,我是赶你。你妈给我来了信,那意思让你回
家,接下家里的生意。家业终究是要传给你的。……还有你也该成家了。”
两人又都陷入了沉默。
终于宋雪晴长叹了一口气:“不要怪我。老太太岁数大了,身体又不好——有
些刺激,她经不起。”
子萱惊愕的看着她。
宋雪晴又笑了:“别怕,不是有什么风声,或是有人怀疑什么。我自己的儿子
我还不清楚吗?……其实这样最好。”看着子萱一脸的尴尬和不解,她接着说:
“我们都是旧时代的女人,老太太、我、还有你妈妈。你知道一个旧时代的女人活
着的意义是什么吗?……就是维持一个家庭的繁荣和延续。有的时候用什么办法都
在所不惜。……也许你们年轻一代不能理解。可是几千年的文明就是这样延续下来
的。”
“伯母,我们……”子萱不知说什么好。
宋雪晴看着他,轻轻说道:“如果,你要也是我亲生的孩子该多好。”
子萱突然从椅子上跌跪到地上,膝行两步来到宋雪晴面前。叫了一声:“妈!”
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宋雪晴把子萱的头揽在了怀里,泪水无声的流着。
第二十七章 响惊飙越甲动边声
江月从博物院出来,叫了一辆人力车往家去。
一路走来,只觉得北京城似乎被两种相反的情绪拉扯着,冲撞着,又交织纠缠
成一片混乱。一面是一些人的恐慌,已经有很多车马载着几代大小和满满的家当在
往城外驶,也有背着挎着行李,牵着抱着孩子徒步向城门赶的。另有一些人依旧悠
闲的迈着四方步,拎着鸟满世界转悠,或是在街边上扎堆儿下棋、聊天。
按老北京的说法,北京城是块风水宝地,轻易不会被攻占,即使遭难也不超过
三个月的期限。但是过去这些年的烽火狼烟早把一些人的信心消磨殆尽,胆小怕事
的人往往是乱世中的劫后余生者,所以宛平城开火消息一传出,就有人收拾了行李
开始逃难。
原本江月还想再看看局势,可今天去博物院,才知道时局已经异常紧张了。最
重要的国宝已经在装箱。院长向大家宣布,将把大家分成几个组,分批押送文物到
内地。江月报名参加最后的善后工作。院长于是让几个后走的先回去安排了家里。
一到家门口,江月先没往里走,就叫过在门上当值的小安:“去跟王金标说,
这就让大家收拾行李,让他先安排下去了,再到后堂来。”说完才一径往老太太的
房里去了。小安也急忙跑去向大总管传话。
后堂内,老太太在榻上坐着,手里揽着桂儿,大爷、大奶奶和少奶奶都站在跟
前。
老太太高声道:“我不走,你们爱谁走谁走,我就是不走。我都七十的人了,
也活够了。如今有了桂儿,我就是到了地底下也可以跟你们沈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了。
我不走,死也要死在北京城。”
沈怀远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努力的劝说着:“妈,您这是从何说起嘛?只不
过是时局不太稳定,我们避一避,过不了多久就过去了。我们还是一样太太平平过
日子。”
“既然过不了多久就能过去,我就在家等着。”
“何苦冒这些不必要的险呢?”宋雪晴接过话来说,“就当到南方走走。”
“庚子年我们一家跟着老佛爷去西安,那一路上受的罪!那时候你还小,还没
娶妻生子,再苦我也得熬着。只图有个老来安。可怎么老了老了,我还要去受那些
罪吗?我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妈,如今不是八国联军那会儿了。现在到南方的铁路都还通着,要走很方便
的,我们再怎么也不能让您受委屈了。”
“我一辈子也没坐过火轮车那种吓人的东西,我才不要坐呢!”
“妈……”沈怀远还要继续劝。这时江月走了进来。
还在院子里,江月就听到一些屋里的谈话,其实不听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大家看他进来都不说话了,想听听他带来了什么消息。江月也没向奶奶、爸妈请安,
开门见山的就说:“我让王总管安排下边收拾行李了。”然后略偏了偏脸,似乎是
向着父亲道:“看样子,这回真的不大好了,博物院的文物都要转移。”
江月说完了,才转回头来看着老太太,大家也都转回脸来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依然坚持:“你们走吧!你们都走!我就在这里!我不信日本人还能把
我个老太太怎么样了!大不了一死。”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却见江月走了两步来到榻前。老太太以为要
和自己说什么,别过了脸去。但谁知江月蹲下了身,凑到了桂儿面前。
江月轻轻抚摸着桂儿的头说道:“桂儿,想不想去坐大火车,大轮船呀?”
桂儿已经快两岁了,个头和同龄的孩子差不多,却明显的要聪明伶俐许多,今
天看着太奶奶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吵了起来,虽然害怕,却看得出大人们在
说重要的事,也不哭闹,只是一声不啃。这时爸爸问自己话,他犹豫了一下不知怎
么回答,可看着爸爸微笑的面容,想到平日爸爸对自己的宠爱,觉得爸爸说的一定
是好事,终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