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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出校门,他开始发足狂奔。
跑回公寓,他死死关上门,拉起所有的窗帘,湿碌碌的身子严严实实地裹进被子。
于阿姨发现墨瞳的不对劲,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他睡在床上,人烧得滚烫,却还清醒,大睁着眼,问他什么也不答应。
于阿姨打电话找来了周释怀。
数月不见的周释怀出现在墨瞳的床前时,他的目光开始缓缓转动,落在周释怀的脸上,突然绽出一个笑,花榭一般的惆怅,吐一口长气,“好了。我的最后的苹果也没了。”
38
周释怀打电话叫来了医生。
护士把吊针戳进那孩子的手背时颇费了一番功夫,细瘦的手背,很难找到血管。周释怀看着护士把针戳进去,又拔出来,如此三四次,每次都带出一点点血珠,象一颗颗小小的珊瑚珠,落在细白的手上。墨瞳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空落落的眼睛着某一处。
医生小声的说,“拖的时间太久了,恐怕要转成肺炎,先吊上水看看今晚怎样。
周释怀在床边坐下来,三个多月了,他把这个孩子弃置在一边,却一直在暗地里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看着男孩子一夜间瘦得塌下去的脸,还有那一双深黑如夜的眼睛,那里面却没有光亮。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墨瞳居然还是大睁着眼,药物似乎对他丝毫不起作用。只是他的嘴角渐渐带上了一个恍惚的甚至有些狡颉的微笑。
周释怀省过来,呼地掀开墨瞳身上的薄毯。
床铺上一大片濡湿,针头早已被他拔下,手背上的血迹已经凝固。
周释怀用厚的大毛巾垫好弄湿的那块床单,从外间叫来了医生,让护士重新给他打上吊针。
墨瞳开始挣扎,虽是无力,却让年青的小护士无法下手,擎着针无措地站在一旁。
周释怀用力扣住墨瞳的手腕,示意护士下针。之后又叫护士用绷带把墨瞳的两只手腕松松地绑在床沿。
墨瞳终于停止了挣动,疲惫地躺着,笑一下,过一会儿,又笑一下。
周释怀示意医生护士出去。重又在床边坐下。
过半晌,墨瞳突然转过脸来,望向周释怀。目色迷离。
墨瞳说,人家说发烧的时候那个地方特别地火热,你不想试一试吗?
周释怀微微一愣,随即平静地说,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怎么能受得了?
墨瞳绽开一个妖媚的笑,声音低沉宛转,“恩客如果都象您这样,那做妓的有福了。”
周释怀用手缓缓地抚着他的额角眉梢。
“安墨瞳,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千万不要。”
一如既往的平静声调,但还是泻露了一点点的情绪。
这一点点就够了。墨瞳的眼睛望着天花板,那双眼睛惊心动魄的美丽。
终于,眼中的光亮暗下去,药性发挥了作用,他睡着了。
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他的病还是转成了肺炎。
墨瞳觉得自己在沙漠里跋涉,空空的双手,茫茫的前方,他趴在沙里,想着,就这样吧,不用再起来了,没有路的,哪里都没有路。
人往更深的昏沉中坠去。
只觉一双温热的手在额上轻扶。熟悉而温柔的触感,却让他害怕到轻颤,想拼命甩头甩掉那只手,却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想抬手,手也动不了分毫。
更有那一种混合着茶叶清香的淡淡香气始终萦绕在周围,如丝如缕,罩着他,无处躲无处藏。
墨瞳开始低低地哭,却没有眼泪,象一只小小的困兽。
第三天,墨瞳终于有了知觉。
昏沉之中,只觉眼皮上一只微凉的手指轻轻扶过来又扶过去。
墨瞳用力睁开眼。
那只手指的主人说,“认清楚我是谁哦,不能叫错名字。”
墨瞳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气息奄奄地说,“不会。长这么大,并没有能。。。让我在病得七死八活的时候。。。还。。。。念念不忘义的人。”
陈昊天说,“那周释怀呢?”
墨瞳虚弱地笑笑,“他是我的。。。主顾。有一段。。。我以为。。。他不是主顾,其实。。。他的确是主顾。”
陈昊天叹一口气,“正病着哪,别说绕口令了。闭上眼睛多休息。”
墨瞳依言闭上了眼,“谢谢你,陈先生。”
陈昊天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太想看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了,“不要见外,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了。你可以叫我陈大哥,或是叫昊天哥也行。”
墨瞳闭着眼笑了笑,“谢谢,你是好人陈先生。可是,我不习惯用家人般的称呼。”
他抬抬手,发现手腕上的绷带已经松开,想翻个身,使不上劲。
陈昊天帮他翻过身来,让他趴在床上。
墨瞳发现身上的睡衣与身下的床单都已换了干净的。
他的脸侧在枕头上。苍白的颜色,小而精巧的下巴,一双最为吸引的妙目紧闭着。
玻璃娃娃般的脆弱。
可是并不曾有人拿他当玻璃娃娃去珍惜。
或是随意地弃置一边,或是任意地摔摔打打。
但他固执地不碎。
带着斑斑的伤痕,却依然晶莹。
晶莹而冷。
只是,到哪里去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把他揣在怀里捂捂暖?
39
两个星期以后,墨瞳的肺炎终于好了。
只是,他不能吃下任何东西。
常常是刚刚吃完饭,便全部吐出。三天之后,竟然连喝一口水都尽数吐出。
于阿姨害怕了,告诉了周释怀。
晚上,周释怀叫于阿姨做了香米粥,亲手盛出一碗来,放到墨瞳眼前。
墨瞳看着热腾腾的粥半晌,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不到半分钟,他腾地站起来,冲走卫生间又大吐起来。
周释怀跟过来,拧了热手巾替他擦干净,拉着他重新在饭桌前坐下,对于阿姨说,“再盛一碗来。”
墨瞳坐着都摇晃,眼前是一片迷蒙的白雾,好半天视线才落到桌上的小碗上。他慢慢地拿起勺子,重新吃起来,一口一口,十分的艰难。
于阿姨看不过,说,“不吃就不吃罢,瞳瞳,阿姨给你做你最喜欢的椰汁西米露好不好?”
周释怀沉声说,“于阿姨,那只是甜品,当不得粮食的。墨瞳,吃下去。”
墨瞳笑笑,果真全数吃下。
推开碗站起来,走了两步,突然跌跌撞撞地跑向卫生间,又是一翻搜肝抖肠的呕吐。
周释怀也冲过去,男孩子满额是细密的汗,人已顺着洗脸台往下滑去。
周释怀拦腰抱起他,再次回到饭桌前,自己坐下,让墨瞳靠在怀里,说,“于阿姨,麻烦你再去盛一碗来。”
他拿起小勺,一点一点把粥喂到墨瞳嘴里。墨瞳顺从地吃下去。
未等他有任何的反应,周释怀从身后圈住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墨瞳,我有一个朋友,开了家心理治疗中心,有治神精性厌食症的专科,你要是再敢吐出来,我就送你去。”
墨瞳疲弱地笑。
周释怀他转了个身,用力捏住他的肩,脸上是一片从未见过的狰狞。
“你听着,如果你再敢吐,我说到做到!”
墨瞳只觉得肩胛骨几乎在他的掌下寸寸断裂,他一叠声低低地央求,“周释怀周释怀周释怀,求你求你求你。。。。”
周释怀放松了手,顺势把他揽在怀里,那一付支离的瘦骨,让他心头忽如有火钳撩过。他抚着男孩子渐长的头发,“好了好了,从今天起,好好吃饭。在我还没有放手之前,给我好好的!”
那天以后,墨瞳真的停止了呕吐的症状。
但他,不再去上学。
他开始每日嗜睡,从早到晚睡不醒,除了吃饭与上卫生间,就只是睡。仿佛打定主意要把多年匮缺的觉都找补回来。
人也更加安静。
落花有恨,坠地无声般的静。
陈昊天到公寓里不过下午五点多,屋里却严严实实地拉上了所有的窗帘,一片昏暗。
墨瞳正睡在床上。
陈昊天刷地一声拉开卧室的窗帘,推开窗子。
薄毯下的男孩子轻轻蠕动了一下。
陈昊天掀开毯子,露出他缩成虾米状的身子。
墨瞳呻吟似地说,“劳驾,拉上帘子,我怕亮。”
陈昊天在床边坐下看着墨瞳。
“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墨瞳用胳膊挡住眼睛,“不想上了。”
“这是什么话?”
墨瞳的嘴角浮上一个微笑,懒懒地说,“你说,我就这样跟着他,做两年米虫,他那么有钱不会介意吧?等他厌了烦了,不要我的时候,我求他赏我一个饭碗,他也不会介意的吧?”
陈昊天拉下他挡在眼上的胳膊,“来,看着我墨瞳,你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墨瞳笑,“是啊。”
陈昊天看着他脸上的笑,只觉无限苦涩。“墨瞳?”
“其实,早就该有心理准备的,总会有这么一天。没有必要又要出来卖,又要立牌坊。请你转告周先生,以后我会乖乖的,再不会闹别扭了。总要有些职业道德。”
陈昊天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墨瞳,你何苦如此糟践自己?”
墨瞳叹一声,“因为事实如此!”
陈昊天拿出一样东西对他说,“墨瞳,看看这是什么?”
是一本极其精致的证书,墨绿色烫金,上面印着英文。
陈昊天说,“你还记得上学期你为威尼斯‘建筑艺术推动大奖赛’所作的设计吗?你获奖了,是银奖,最终获奖的不过区区十人。墨瞳,你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建筑师,你还有长长的未来与光明的前途。”
墨瞳抬起长密的睫毛,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证书。
听不见呜咽声,甚至连表情也无,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
40
“没用的,没有用的,即便我将来有风光无限的那一天,依然会有人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人。陈先生,我凭什么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陈昊天看着他面上泪痕与额上汗水,扯两张纸巾递给他。
“墨瞳,我以为,一个人的成就,无非是贡献社会与福泽亲人,其他的,大可不必去顾虑。”
墨瞳说,“其实我没有那么崇高的想法,想创出什么成就。我只不过想做一名好的设计师,设计建造舒适周到的民居给与我一样的普通人住。”
“那么你为什么还呆在家里不肯上学?我不认为坐在家里空想想,天下寒士就都会有房子住了。墨瞳,以往多少年,那么难都过来了,今天就过不去吗?不过一阵流言,学校也并没有除你的名,为什么就此放弃?”
“流言?陈先生认为只是流言而不是事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