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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迦南的明信片 ——写在本书出版之前
我和大胡子王迦南是在法航班机上遭遇的,当时我正辗转巴黎去南极。首都机场的熟人见我这个一米八四的大 块头疲惫不堪,特意把经济舱头排坐位全留给我,希望让我好好睡一觉。被社会宠坏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样做很过 分,许多普通旅客密密麻麻就挤在我周围。 飞机起飞不久,一个比我还高的大胡子从后排挤到我身边,一屁股坐下来。我不以为意地朝大胡子傻笑,听任 他在我身旁拓展生存空间。据大胡子事后回忆,我当时“友好的笑容无知、无辜又无奈”。 大胡子王迦南比我大两岁,身材比我高两厘米,可为人处世的艺术感觉比我高出不止一两个层次。他在伦敦卖 画为生,有一辆陆虎和一辆大切诺基,经常一个人驾车在欧洲旅行。艺术家不论如何都要保持肉体和精神上的“牛 X”,永远不能失去自由、失去自信,艺术家一旦失去人格自信,就不可能进行艺术创作。我不懂绘画,但我喜欢大 胡子王迦南的艺术人生。一路上我们聊了10个小时,大谈他的陆虎和大切诺基,由此启发我萌生南极归来开大吉普 横跨欧洲的念头。 在巴黎机场换飞机时,我提着王迦南的行李送了很远,我舍不得和这个浪迹天涯的好人分别。临别他送给我一 本古龙武侠小说合订本,让我在南极消磨时光。我忽然发现我们彼此都有古龙小说中的侠风,龙树菩萨的剑气。 从南极返回北京,大胡子王迦南相约吃饭。我有幸走进他的画室,瞻仰他收藏的珍奇明信片,其中一张竟然是 八国联军总司令瓦德西的亲笔。由于是稀世之宝,我不敢一人独享,于是连夜把王迦南介绍给我的出版界朋友。 今年8月至11月,我独自一人驾驶大吉普从北京出发,经新疆前往巴基斯坦、阿富汗、印度、尼泊尔……前无古 人,后无来者,全靠一大摞王迦南从英国给我快递来的地图。 人生道路上总会碰到一些受益终生的朋友,总会遇到一些值得回味的事物。大胡子王迦南和他的明信片就属于 这一种。
2003年冬日于北京后海
第一部分:北京城外的骆驼队序言:神驰于历史的细节
序言 ——神驰于历史的细节 对历史的艺术品评
那天王迦南把他和蔡小丽收藏的明信片眼花缭乱地堆在我面前说,写点什么吧,我们出一本集子。我没看完就兴 致勃勃地响应了。 接着就是频繁来往于北京和伦敦之间的电子邮件讨论和争辩。总是急于读到“下回分解”的迦南从来没有满意过 我的写作速度。有一次被逼急了,我翻脸不认人地敲键盘:你以为我在急于帮你为国内书店再添一本回顾历史的图片 集添砖加瓦?是帮你火速在早已被打过无数惊叹号的百年历史上再加一个惊叹号,或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我磨不开面子 才帮着写? 迦南在伦敦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回复:一发脾气写出来的意思就到位了,再往下把话说透点儿,就着这股劲儿再 多写几篇就更好了。 于是我就势直白:艺术家不是历史学家。在艺术家的视野里,历史是一幅宏观的背景,艺术家凭借着想像力和品 评力神驰于历史细节所提供的审美空间。 迦南长嘘一口气回复:我就是这个意思。 后来我们就一直沿着这个意思在讨论。电子邮件的便捷不再使距离成为品评历史的障碍。常常是迦南先告诉我因 为什么,或在什么情况下购买了某张明信片,然后邀我评论。他把所收藏的明信片都扫入计算机内,又用彩色打印机 打印出来,再编上号邮寄给我,所以很容易指着某张明信片和我隔洋品评。有一次他“指”着一张顶上长了草的祭坛 的明信片要我评论其价值。我说:我想你是因为这个祭坛顶上的青草才破费了银子。他大悦,复:我当时为这点草花 了银两却没问为什么,倒被你一语道破。我说:祭坛是明、清两朝帝王祭天和祈求丰年的神坛,中国古代最大的祭祀 建筑之一。连那个地界的顶子都被冷落到长了草,还不能说明清末的中国衰落到了什么程度吗?你这买的是历史价 值。他更悦,复:值了。为了这点青草和你的捧场。 还有一次,他“指”着一张“初练吸烟”的明信片评论说:这从一个侧面写照了清末时中国人沉迷麻木的状态。 这不可能是抓拍的,很可能是摆出姿势来拍的,道具什么的也都不错。我在大洋另一头儿接着他的话说:你看,这像 不像是清末的某种成人仪式—从已经开始的麻木堕落走向不可救药的麻木堕落的仪式。他喜得连发三次邮件大呼绝 妙…… 这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过程。品评这本集子里的明信片,我们就像是在中国近百年历史里走了一遭,虽然这本集 子并不代表近百年中国历史的完整画卷,虽然我们并无意去超越历史学家的宏观与概括。对艺术家来说,历史的细节 包含了一切—时空在破解、物象会叙述、想像可灵跃,以及我们从审美的视角获得的对历史的知性。 但我的意思还不只这些。一对旅英画家花英镑满世界收集有关中国百年历史的明信片,这种与艺术经历和眼光有关 的刻意筛选,本身就是挺有意思的事情。 迦南说,集邮是他自小的喜好。小时候只集新中国的邮票,后来夫妻俩旅居英国,随着画家生涯的成功,办画展 遍及美国、日本、加拿大和欧洲各国。自小喜欢集邮的中国画家,把画展办到哪里就在哪里逛集邮市场,又因为随了 英国人喜欢寄明信片的习俗,自然而然就注意到了明信片,尤其是那些在国内不曾见过的清朝年间的老明信片。从无 目的地被吸引,到专家似的专挑反映近百年中国历史的明信片买。直到有一天迦南得意地对我说:“挑一下从1898年 到1908年期间的明信片看看,是不是就像到当时的中国走了一圈一样?”
第一部分:北京城外的骆驼队序言:后视镜中驰过的“东洋景”
后视镜中驰过的“东洋景”
可我看了,又看出了另一层意思。或者说,他俩相互撺掇着收集这些明信片时含含糊糊意识到的东西,在我一个 旁观者的眼里突然就清晰明朗地显现了出来:这哪里是当今的中国人到当时的中国走了一圈,这明明是当今的中国人 看当时的西方人到中国走了一圈嘛。这些明信片上的照片和图片都是当时在中国的西方人拍摄的或手绘的。既然是出 自西方人之手,自然是代表西方人看中国的视角和趣味。如今我们从西方人的瞳孔解读百年前的中国,就像从汽车的 后视镜看那些驰过的景象。 在反射出来的景象中,有西方列强对清政府的昏庸腐败、子民的麻木愚昧的鄙视和轻蔑,也有将中国玩弄于股掌 之上的倨傲和狂妄—透过被夸张地画成受到惊吓后露出一副愚昧相的皇帝、透过慈禧太后敞开中国大门的“大方”举 动、透过奉旨去死的皇亲重臣落地的脑袋、透过为八国联军运送战争给养的奸商一脸的谄媚和窃喜。这里面还有西方 人亲录的入侵中国的整个过程—从花园洋房、教会学堂的渐进渗透,到鸦片炮舰、烧杀抢掠的明目张胆。甚至还有他 们不加掩饰的侵略挂像—大英的颓势、沙俄的贪婪、德国的傲慢、美国的迫切、八国联军的无耻…… 从这个后视镜中我们也可以看到,百年前的燕尾服和吻手礼在看朝服和叩拜的稀罕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外国人如何自作聪明地把表面图解式的好奇当做真正的中国趣味在品尝,他们在不明白仪态万方的小脚女人脚边的美 丽陶瓷用具是做什么用时怎样地万般诧异,他们把十里秦淮画船箫鼓的江南韵味当做东方古色天香来看时的目光是如 何地惊艳,他们把踩街的义和团当做阿拉伯骑士来描绘时又是怎样地自以为是。外国人眼中的清末民初,是北京的城 门牌楼胡同骆驼,上海的风情初开弄姿作态,广州的老街窄巷商匾洋狗,山东的生铁大锅粗瓷茶壶;是着清朝服饰的 女人、留长辫的男人、从乡下到城市来谋生的剃头匠、战乱中流离失所的乞丐贫民,还有让人将信将疑的算命先 生……
第一部分:北京城外的骆驼队序言:穿越时空的价值
穿越时空的价值
和迦南合作时最让我得意之处就是:我总是能机灵地用文字让他木讷地顿悟到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每当我写出 他想说的话时,他就会特受用地连发邮件以称快。是啊是啊,西方人当时在拍摄或绘制这些照片、图片时并没有想到 价值有多大,而且也不是所有当时的西方人所摄所绘的图片都是有价值的,或所有照片和图片都会被用来做明信片 的。因为被制作成明信片比仅仅拍摄或绘制成图片的难度更大。因此,被制作成明信片的照片和图片,必然代表了当 年西方人的筛选目光—这些用来制作成明信片的照片和图片一定是他们眼光中典型的中国。 想想看,当年一些西方人把他们看来的“东洋景”筛选出来印成明信片,另一些西方人到了中国买了来贴上中国 的龙票寄回遥远的西方。多少年以后,这些在辗转中没有丢失的明信片被收到它们的西方人认为有价值而保存了下 来,再被另一些西方人认为有价值而买下收藏了起来。又过了多少年后,仍然被认为有价值而拍卖,再被一对中国画 家跑遍世界各地,少则百英镑,多则几百英镑,一张张地甄选回来。 我相信,出版经历过如此历史性、审美性筛选的明信片集,大家的美意已经无须言表了。 我在和迦南、小丽讨论和品评这些明信片时又注入了不少自己的想像、推测、好奇和注释,并把它们一起呈现给 读者。 这又让我们生出进一步的好奇:这样的一本集子和品评还会引发怎样的感慨和想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