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息红泪是能够破釜沉舟之人,他亦是;息红泪能够放弃一切,只为能有机会去看看更广的世界,他亦能。
不为任何牵绊所累,只追求最想得之物,这是他与息红泪的共同之处,也是他最欣赏她的一点。是以两年后当他来到牛津,当他得知申请的居然是历史系后,便毅然放弃了课程。
国难当头,大好男儿如戚少商,怎能埋头学问?
如此说起来,红泪还是不够了解他,否则怎会替他选择历史系。
然而六年以后的今天,息红泪竟又出现了,难道她依然爱他?
——可惜他已不爱了。他已然有了惜朝。
这是戚少商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本心。
这是与初恋完全不同的情感。它不是甜蜜不是酸楚,是同生共死后彼此刻入骨血的相惜,是男人经历过岁月的洗礼后真正看清的东西,鲜明刻骨绝不逊于初恋,却更添深沉凝重。
爱是会死的,曾经再怎样绚烂的感情也不过“曾经”而已。
当断则断,正是戚少商最大的优点。
“戚少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息红泪撂下这样一句话,起身离开。即使接受的是西方教育,像成婚这一类的事情,女儿家总不可能主动说出口。
戚少商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只有黯然。
人心是会变的,对于息红泪,他唯有道一声抱歉。
——“决不。”迎着四房姨太太射向他的八道目光,戚少商坚定地表明了立场。
一九四二年腊月的北平,异常寒冷,街边儿妇人开门泼出来的洗脚水,转眼冻成了冰碴子。
而日军大佐清田的脸色看上去比那冰碴子还硬。
“腊月初五,兴源米店的马得明,自家车中,一枪毙命;
腊月处七,瑞祥当铺的饶老三,自家当铺里,一枪毕命;
腊月初十,稽查大队的赵副队,擦枪时不慎走火;
腊月十四,银海实业的老大吴应才与清田的亲信仲间总三郎,于菜馆小聚时死于爆炸;
腊月十七,………………
…………
……”
清田凝视着手中的名单,面色凝重。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九个人,统统死于非命。这九个人表面看似没什么关系,实则全是清田的人。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杀九人,再加上之前暗杀黑木和傅宗书的案子,看手法应该是同一个势力所为。
为今之计,只有先抓住行动者,然后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清田沉吟半晌,精准的枪法,擅长爆破,熟悉各种武器,超强的应变能力和长途奔跑的能力……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杀手能够办到。
——难道是?
灵光一现,叫过助手:“找人把近几期黄埔军校毕业生的资料调出来!”
…………………
…………
转眼,腊月过了便是新年。
新的一九四三,依然战乱。
新年过了便又是元宵节,正月十五闹元宵。
再乱的世道,节还是要过的。只是如今这物价涨的厉害,一担子钞票怕也扯不上一尺花布,是以平常百姓人家,诸事能省的也都省了,凑合着吃两碗元宵了事。
然而戚家是不能省的:礼桌上的元宝如意金锞子,场面儿上八碗八盘儿的流水席,四房姨太太的新行头,底下人一年四季的装点料子,庄户上门讨赏的彩头,几路穷亲戚求的年关债……
“难哪!”管家老穆只能跟戚少商倒苦水,“如今乡下的佃户非但交不出租钱,还得借着。今年过年面子上看着还气派,实则内里全尽上来了……钱都不值钱了,可这一大家子,都要吃好的、穿好的……前儿个才卖出了十来件老皮货,换的钱今儿个大早就只能置办到那几件……”说着朝那几个姨太太努努嘴。
戚少商顺着看过去,那几个姨太太正互相炫耀比对着自己的新大衣。火红狐狸,黑水貂,戚少商是识得货的。但他只是轻叹一声:“哎,算了,随他们去吧!”
“孙少爷,您是不懂日子艰难哪……”老穆犹絮叨着。
“能撑几时撑几时吧!这天,是撑不了多久拉!”戚少商摆了摆手,走开了。
留下老穆一个人站在原地琢磨着,天撑不了多久,什么意思?
正月十五月儿圆,家家户户吃团圆。
戚家的一场团圆饭吃得人人尽欢,连久未步出房门的老太爷都上了桌,见戚少商乖乖在一旁坐着,满心欢喜,连带着气色也好了许多。
郁郁寡欢的,只老穆和戚少商二人而已。
老穆是深知,戚家现在的辉煌定然支持不了多久了;而戚少商想的是,当此家家团圆人人围坐温暖火炉之时,那个百花深处的人,是否犹对着满室满院的空寂,吃一个人的团圆饭、放一个人的烟花?
夜深月明,戚家大院宴席后的堂屋只留得几个下人清场,一室清冷。
入夜了,乱世中的元宵节,竟连放烟花的也少了,只零星几个小炮仗响着应景。
戚少商拿起剪子剪了剪供桌上的烛花,灯影一晃,半张脸陷入了阴影,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
没人放烟花么?
——那好,那便由我,来导演一场巨大的,盛宴。
这一夜,他要整个京城,无人入眠。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全城已然思睡昏昏。
忽然,巨大的爆炸声从正阳门瓮城方向升起,随即响成一片。
孩子们首先从美梦中惊醒,爬到窗边儿一看:“哇!好漂亮的烟花啊!爹,娘,快来看!
一户、两户……一条街、两条街……一片又一片的房屋亮起了灯,渐渐的,全京城的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披衣爬出,或坐于窗边,或立于院中,观望。
人们知道,那是日军暂屯军火的老火车站仓库,爆炸了。
巨大的烟花平地而起,在半空中炸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而背景,是燃烧成一片火海的天空,熊熊的烈火映红了一整片京城。
这是皇城根下的百姓们见过的最大的、也是最震撼人心的烟火,壮烈浓艳,流光四溢,绚丽至极。
老火车站仓库区中,仰脸望天的黑衣男子微微笑了。
这场华丽的烟火,是他一手为之。
这本是他的任务,却由他做成了给顾惜朝一个人看的盛宴,也是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他再不会让他放一个人的烟火。在这一刻,他要他自己,要这全城的人,都陪着,都做顾惜朝的配角!
片刻之后,戚少商炸毁了八座仓库中存放弹药的六座,便欲离开。
然而,那两座他留做退路的西南角的仓库,却瞬间也炸了开来。戚少商一惊,这西南角的两座仓库,情报显示是空的,怎么会也有火药?并且愈加猛烈。
是情报有误还是这本是个陷阱?
无法,原定的退路已死,戚少商只得再次退回火场之中,四处再寻出路。
爆炸仍在持续,火越来越旺。戚少商不禁想到和顾惜朝同面死亡的那一天,也是燃着这么大的火,而现在只剩他一人面对。
这一次,会不会再有一场雨,来拯救他?
——他没能等到。爆炸中,一段飞起的废木料砸向他的后脑,戚少商避之不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漫天烟火中,他依稀看到顾惜朝焦灼的脸——这是死亡前的美好幻觉吗?
随即戚少商的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
=
拍完戚少商昏过去的镜头已是深夜。
爆炸的场面对拍戏的人来说相当常见,但若不经心,便容易出危险。好容易过了一条,大家伙儿懈怠下来,开始收拾东西。只铁游夏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刚开始老诸葛以为他是太入戏,便走过去拿脚尖踢了踢他,可铁游夏还是没动。
“喂!铁手!”老诸葛开始怕了,大声叫他。
然而没声响,还是没声响。
——铁游夏真的被打中了,昏了过去。
全组的人都吓到了,爆破师更是死白了一张脸。
又不敢乱动他,只得打120求助。片场所处的地儿荒僻,等了半个多钟头,那急救车方呼啸而至,拉着铁游夏去了最近的医院。
第十四章
铁游夏内地拍戏受伤一度陷入昏迷,成了当月娱乐界最大的新闻。媒体又开始重炒动作戏是否该使用专业替身和老诸葛的拍戏方式的问题,甚至有好事者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这部电影本身。
诸葛正我为此受了不少诘难。全组的人都隐隐感到了压力。
好在铁游夏只是一时昏厥,只需住院观察几天便可,而且往后一个多星期恰好没有他的戏份,也没有影响进度。
其间,林森小顺冷凌弃成崖余乃至颂嘉黎晓然,一行六人一块儿去医院探望过他,唯崔略商推说要上京戏课没去。
那时候铁游夏已然醒了,大伙儿推门进去,他便笑,标准的铁游夏式微笑,保持距离而不失礼貌,但确实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他们去看他。只有天天坐在镜头后面的冷凌弃发现,在大伙儿进门的瞬间,铁游夏在人群中搜索一番后,些许失落又释然的矛盾表情。
经此一劫,全剧组倒是空前团结起来,大家屏了一口气要拿出点成绩,也不知是祸是福。
这天,黎晓然将演出她个人在全剧中最重要的一场,这年轻姑娘也是个新人,那几个演姨太太的老演员竟一点也不避嫌地教她,这个镜头该怎样,那个表情该如何,三个人建议内容空前一致,一点也没有戏中三个人明争暗斗的样子。
于是这戏倒是愈拍愈顺了。
一九四三年,正月二十一。天阴。
戚家大院房檐儿上更是愁云惨淡、浓雾压顶。
下人们进进出出,不停地送着汤水,药剂,满院中药飘香。
自打正月十六凌晨小丫头凤喜在西厢书房门前发现戚少商昏倒在地后,已经整整五天。
戚少商昏迷着,水米不进。郎中们只道脉象平稳,并无异常;西医只查出后脑一块轻度淤伤,想是昏迷时摔倒触地所致,理应没什么大碍。
然而戚少商就是不醒,一直昏睡。
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病急乱投医,老穆连请和尚道士来做法事这种法子都用上了,却是全无效果。
眼看着躺在床上的孙少爷越发瘦了下去,老太爷那里也快瞒不住了,老穆无法,只得请出出事以来一直冷眼旁观的几房姨太太拿主意。
这一夜,二姨太惠玉房间的灯光亮了一宿,底下人依稀听见有争吵声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