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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要你离开!”
伊格的口气是冷的,但是却很成功地充当了点燃火药的导火索。黢黑阴隼的双眼,犹如火焰燃烧般炽烈和暴戾,莫祈此时与其说愤怒,不如说根本不敢相信。
莫祈捏紧了拳头,肩膀的伤口感受他情绪似的跟着撕扯地痛起来。该怨冷冽吗?不,真正笨的人是自己!如果真是为了找出组长和祈晔威的关系,为什么不直接去祁氏,而非要到这个偏远的小国家?万俟禹对他撒下弥天大谎赶他出来,是想隐瞒他什么事,还是单纯地……不想见他,眼不见心为静?
莫祈笑了,事到如今还对那家伙存有幻想吗?与那一心等待他的王兄注意的那个小傻瓜有什么两样?
看着伊格迅速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莫祈矗立片刻,和冷冽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朝着与冷冽相反的方向,晃动着身影全力向撒耒宫掠去。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他和万俟禹的事。
此时的撒耒宫,惶惶的灯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和冲入寝室的禁卫军,风雨欲来的气氛,不安中更多的是一片对峙的紧张。
“二王侄?你怎么会在这里?”王叔精细的双眼盯着站在弗尔科恩身后的狄亚。他的出现不在意料之中,虽然他不担心这位众人皆知的失势王族会对他的计划构成威胁,但是在撒耒宫被里外层层包围的情况下,不惊动任何卫兵神鬼不知地突然出现在这里,这实在不能不让他惊讶和疑惑。
他们兄弟两人的感情何时变得如此交好,到了深夜相聚交谈的地步了?
更重要的是,万一狄亚和外界忠于国王的人有联系的话……
应该不可能,莱希尔向他保证过,“碍事”的人此时都呆在他们该呆的地方。即使狄亚能在撒耒宫内出入自由,外面也没有强有力的人可以联络得上。
脑中连续翻过上面的念头,王叔阴暗的脸色渐渐明朗了起来。
“这个问题,我同样可以问您!”狄亚站出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王叔带着大批人马深夜造访,这等气势,可有陛下的宣诏?面见陛下,最起码的宫廷礼仪,王叔都不记得了?”
“‘陛下’?”王叔嗤笑一声,“圣菲尔斯的‘陛下’到底是谁,现在似乎很难说吧!”瞟眼看了一眼弗尔科恩,手掌晃动中不觉间多了样方正的刻印。拿着手中的东西踱步到他们面前,扫视着兄弟二人的眼神得意到嚣张。
“圣菲尔斯的传统,拥有桫椤刻印的人,才是圣菲尔斯的王臣子民承认的君主!”
“桫椤刻印一直是为圣菲尔斯的国王收藏。只有身处君主之位,才有保管桫椤刻印的资格,而非得到桫椤刻印的人,就可以胜任圣菲尔斯的国王。关于这点王叔应该最清楚不过!盗取刻印,私自撤换宫里的侍卫,限制我的行动,现在未经我的宣诏又深夜闯进我的寝宫。种种恶行,无论哪一条都罪当极刑!”弗尔科恩不怒而威,虽然处于非常不利的情势下,高大的身形和严厉的指责依然透出他一国之主的威严和权力。
狄亚转首看着弗尔科恩,直到此时才明白,那些天他没有去看他,不是因为厌恶他,不是因为他以他这个弟弟为耻,而是,身不由己。
“圣菲尔斯国王这个位子本该就是我的!当年父王就不该把王位传给你父亲;只因他长我两岁,父王便一心要他继承王位,丝毫不把我这个儿子放在眼里——我现在只是想拿回原该属于我的东西而已,无论有没有桫椤刻印,国王这个位子,本来就是我的!”
“圣菲尔斯君位的立储历来不问长序先后,只问德行和能力。你不反省自己的操守,反而责怪起祖父?!”
“那只是父王对他的偏爱!论治国,论能力,我哪天不比你父亲强?我本来不想做到这个地步的,三十年前我输给你父亲,我忍了,但是没想三十年后,在教皇继承人这件事上,埃文斯输了,我再次输在了你们由王位堆积的垄断下!我的儿子不比任何人差,你凭什么选定他否定我的儿子!”怨毒的眼神望向狄亚,他咬牙切齿地说着。“三十年前我可以忍,现在我忍无可忍!”
“桫椤刻印,你是怎么拿到的?”狄亚矗立原地,只手揪起衣袍的一角,似乎费了力气才缓缓开口问道。
王叔冷哼了一下,转过步子看向弗尔科恩,笑得阴沉。“这个,当然要问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是谁?” 弗尔科恩蹙起浓眉问道,脑中开始搜索可能的名单。
“陛下不要着急,他马上就会来了!”
一阵阴凉的晚风吹过,大门处立时多了一抹玲珑精致的美丽翦影。人影越来越近,待到亮光处,灯光照出一张如搪瓷娃娃般美丽的熟悉面容。摇曳不定的火光下,那张平时看起来可人讨喜的脸蛋,笼罩着一层陌生而阴冷的氤氲之气。
王叔大笑了起来,“刚说到你呢,人就到了!”
狄亚揪着衣袍的手指紧促地颤动了一下,闪着银灰色泽的双眸不可置信得死死盯住他那不可一世的么弟。
“……莱希尔?” 弗尔科恩显然不敢接受眼前的事实。“怎么可能……是你?!”
“怎么不可能?若不是三王侄的暗中帮忙,桫椤刻印怎么会那么简单拿到手?!”王叔捋着山羊胡子得意地大笑。
目光紧紧追随着莱希尔,弗尔科恩凝重的眼露出几许沉重和心伤,还有许多不待他亲口承认都不相信的期待。其实早些天,当他发现守侯在撒耒宫外的禁卫军全部是伊格的直属部下时,心里已经有点怀疑。但是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可以怀疑自己最亲的弟弟,极有可能是伊格瞒着主人背地里的擅自主张,莱希尔自始至终都并不知道这些事。
他当单纯又无邪的美丽弟弟,他怎么也不愿意将“逼宫”这两个字和他联系起来。
“真的……是你?” 弗尔科恩心痛地再次询问。
否认吧!
这绝对不会是你做的!
“是我!”莱希尔的表情淡淡的,承认得很爽快,仿佛只是回答别人有没有吃过晚饭一样简单。
弗尔科恩揪着眉心看着他,稍后无力地闭了闭双眼。
这是做梦吗?他那贴心又可爱的弟弟……怎么会这样?
狄亚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胸腔内的搏动有点乱。眼前慢慢浮现出一幕熟悉的情景,阴暗潮湿的地下房间,被束缚的双臂,累累伤痕的身体,犀亮到可以穿透人心的眼眸……越来越清晰的影像,狄亚几乎是屏住呼吸才压下那渐渐沉重的逼迫感。
他好象……做错了什么事了。
好象,误会了什么人……
“为什么?莱希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破脑子也无法理解其中原因。如果现在这么做的人是狄亚还情有可缘,但是为什么是他一直视若珍宝宠爱有加的么弟?
是他做了什么亏欠他的事,还是他天生就有这样的欲望和野心?如果是后者,那十六年来在他面前表现出的天真和可人,难道全是假的、全是他故意做出来的?
不,不会有那么可怕的事的!
“为什么?你在问我为什么?”精致的搪瓷表面开始出现些微裂痕,莱希尔压抑了很多不满似的咬紧了牙关,“你以为我想现在这样子的吗?盗取桫椤刻印,和王叔串通一气,逼你退位,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
“不错!都是你逼的!要不是你那样对我,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怎样对你,让你做出今天这种事?” 弗尔科恩痛心到皱眉,“是我不疼你,不宠你,苛求你,责骂了你,冷落了你……”
“没有!你从没有那样对我,但你对我做的远远比那些残忍。是的,你宠我疼我,整个圣菲尔斯都知道我是你的掌心宝贝。可是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你开始注意我这个最小的弟弟,什么时候你开始把我放在心上?我出生那天就有吗?不!不是!是你在圣蒂斯山坠崖被寻找送回皇宫、你的脸被毁之后!是在他被吓得从此寡言少语、不敢接近你之后!”
愤然地掉转视线看向一旁的狄亚,憎恨和厌恶的眼神,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仇视,火辣、阴冷,狄亚几乎被他的视线射得生疼。
他的视线让狄亚相信,如果现在他手上有把匕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心脏。这不由让他在心里打起冷颤。
“你知道吗?我一直恨死你!要不有你在,我一定活得很快乐。可就是因为你比我早出生了几年,就因为你是我的二王兄,我只能活在你的阴影下,凡事拿来当比较,永远都赢不了你,永远都比不过你在王兄的地位!可是这是我的错吗?我有做错什么吗?这是我能决定的事吗?”
转首望向弗尔科恩,莱希尔睁着双眼继续说道:“从我记事起你就很疼我,什么事就依我,即使有时是过分任性的事,也会一一满足我。但是你会经常对我说,如果是你狄亚哥哥的话一定不会这样,他乖巧又懂事,不会像我这样任性撒泼。小到我的坐姿、吃饭模样,大到言谈举止、宫廷礼仪,什么事都拿他来压我!不论我怎么努力怎么勤奋,只要他也做过的事,我永远都是不够好不够完美!”
“原先我以为是自己没用,无能,为此我还伤心自卑过好一阵子。可是后来从宫女侍从的闲聊中,我明白了,我只不过是二王兄失宠后的代替品而已。退而求其次,我就那个‘次’!即使我再聪明再用功,‘次品’决没有胜过‘正品’的一天!”
“我曾经鼓动好几位王族大臣合力劝王兄你去整容,私下我也央求过多少次,可是每次你都一笑带过。你对我说,这脸上丑陋的伤疤是身为一名兄长的骄傲,是有能力保护兄弟的荣誉勋章,它印记着一次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凝聚着兄弟两人的至深情谊。那么温柔的语调和表情,你从来没有那样对我笑过!”
“我妒忌你,狄亚,我妒忌你!我使尽方法挑拨你和王兄的关系,可是不管我说什么你的坏话,王兄他就是不相信,反而还说这是空||||穴来风,要么就是大家的恶意中伤,二王兄你不是那种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陛下的宠儿,但是却不知道陛下真正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