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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深,似兰非兰的香突然浓郁起来;清冷的气息,渐渐变成温热。
我的挣扎被他双手钳制住,变得无谓而徒劳。
突然就被眼前出现的画面所吸引住。
那是月光汇成的湖泊,一天星辉融于其间,微风拂过,似流动的银河。
波光晶莹中,那一支如雪的莲突然绽开,于极静极深处,欢悦无限。
莲的芬芳,叶芽尖上的晨露般透澈清洌;又似漫天清辉,流泻弥散。
“莲影……莲影……莲影……”
温柔缠绵,低徊悱恻。
每一阵凉风都在低语;
每一片星光都在辉映;
每一滴露珠都在微笑;
……
“简非?简非?”
我猛然惊醒,茫然失措的目光穿过他,没有焦点。
“简非!”他抓了我的肩,微用力摇摇。
“阿玉……”目光渐渐凝聚,对牢,可满心的疑问却无法开口问出。
“怎么了?表情这么古怪?”他细细地打量我,若有所思。
“看你刚才的样子,似乎见到了什么奇异的东西,又似在凝神倾听……”
“别说——”我打断他,抹抹脸。
简宁。
突然想起解血蛊时他的反应。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为什么要瞒着我?
那天在马车上明于远似乎也预料到了什么,他低沉的话语突然出现在耳边:“遇到不能确定的事,不如大胆去接近,去证实。逃避、害怕,解决不了问题。”
可是,如何去证实?
我看到的究竟是什么?这如何用语言来描述?
三次。
面对阿玉,三次出现幻象。
这一切与他有关吗?为什么他自己却不知道?
会不会是他的……?
一个念头自心底冒出来,我忙本能地把它压下去。
“简非,你在回避什么?”他突然开口,清冷的声音,不容置辩的肯定语气。
“没有……对了,你怎么来了?”我转了话题。
他静静地看着我,很久,久得让我觉得一切他全已知晓。
“去做慕容朗的老师吧。”漆黑的眼底笑意渐淡,语声更淡。
什么?
他的话我半天没弄明白。
谁是慕容朗?
我为什么要去做他的老师?
他一笑:“不知道?自己去查。记住,不许说不;而且要做成功。”
“不……”我脱口而出。
“不?那么,”清冷无波的声音拖得长长的,似乎是思考,又似乎是威胁,“明年春,你——”
什么意思?
答应了这个要求,他就会同意我去边关?
是这样理解的吗?
我问他。
“怎么,你在怀疑我话的可靠程度?”他不答反问,看着我,似乎瞬间改变了主意,“几年看不到……算了,我重找别人,柳巨伯……”
“不不不不不,我答应你。”我拉了他的衣袖,几乎是迫不及待。
他凝望着我,好像我马上就会消失从此再也见不到般,眼里有犹豫有挣扎,然后慢慢慢慢,挣扎变成了坚定,犹豫化作了拒绝。
我在他开口说出“不”字前,飞快放软音调、拉长了声音喊一声“阿玉——”
他受风般一颤。
“阿玉,你就让我去教那个慕容朗吧。我会努力的。”
机会如此难得,答应了这个要求,明年我就可以去……
一定要争取争取,难得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这下好办了,最难解决的人最先解决了;他一同意,明于远、简宁,应当好办得多。
一想到从此可以海阔天高,我不禁笑出来。
脸上凉凉的触觉传来,只见他白晳修长的指正轻轻抚过我的眉眼。
偏了偏头滑脱他的抚触,我笑看着他:“不说话,就算同意了。”
“……那就快去做吧。记住,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他终于妥协,看看我,黑色的眼底笑意一隐,从容优雅地离开。
明于远进来时,我正坐在书房里喝茶。
嘿嘿嘿嘿。
看着他,我只差没得意地笑出声来。
他眼睛眯了眯,坐在了我对面。
问我吧,问我吧,你一问,我就立刻告诉你。
“身上疼得好点了?”他拿着本书随意地翻着。
“本来还不太好,不过嘛,现在多好了。”
“嗯。”
什么?
就一个字?
我看着他,心底的得意卟卟卟,粉碎了很多。
不甘心,我重挑话题:“早晨醒的时候还疼得厉害,后来,……后来就基本忘记疼了。”
“是吗?”
“当然是的,我骗你不成?要不是有那件事——”
我停下来,看着他。
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打量着我:“嗯,气色是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看着他快要走出书房的门,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明于远,你故意的是不?”
“什么?”他停下来,十分诧异地看着我,“怎么了,简非?”
刚才的得意早已无影无踪,郁闷之气自心底突突突直往上冒,要能看见,书房里一定已是浓烟滚滚,全是我头顶冒出来的。
我抓了茶杯,猛灌。
“傻小子无缘无故生什么气?”他返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谁是慕容朗?”口气很冲。
“慕容朗?”他眼一眯,“皇上让你做什么了?”
什么?
他略思考,已是一副了然的样子:“他让你去教慕容朗?嗯,你一定是答应了,对不?”
他一副痛心疾首状,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大笨蛋,而且还是无可救药的那种。
“你居然问都没问,就答应下来了?”他眯了眯眼,“看来,你要去边关的事他已知道了。”
“是的,知道了,”我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他说只要我教好了慕容朗,就同意我去。”
口气中是小小的得意。
“哦?”他似笑非笑,“他亲口这样说了?”
“当然……”我住了口。
突然想起来,他当时只是说“不?那么,明年春,你——”以及“怎么,你怀疑我话的可信度?”
同意的话,他压根没说。
一切全是我的主观猜测。
他根本什么也没答应。
亏他还装出那副犹豫挣扎的样子。
慕容毓!!!!!!!!!!!!
一天的欢喜化作无限羞恼,我紧握着手中的茶杯,恨不得这茶杯就是某人。
用力用力用力,捏碎了才解气。
“恭喜了,简非,看来你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说服了皇上啦。”明于远的声音凉凉地传来。
我咬紧了牙不说话。
笑吧笑吧,笑话我吧。
他仍在继续,“为师很期待,你如何把一个五年以来从不曾说过片言只语的小孩教成功。”
什么?!
他看看我,笑起来,笑得我身上寒气直竖。
“你居然连这个也不知道?你不知道慕容朗是个受惊吓过度、不再说话的与世隔绝的小孩?”
我眨着眼睛看着他,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唉,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笨学生!”
下一刻,头被他狠狠敲过。
我抱头而坐,他犹不解气:“瞧你刚才那得意万分的样子……”
“别说了别说了……”
这时我恨不得再多生出两只手来,这样可以把耳朵也堵住。
他似乎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简非,你就去教吧,慕容氏宗室子弟十五天后就要举行一年一度的岁考了。他一定只给了你半个月时间,对不?”
作者有话要说:多嘴多舌解释一句:
不见子充 乃见狡童。
——子充,美好的人;狡童,古郑国一带的哩语,类似“坏蛋”意思。
看不见美好的人啊;全是大坏蛋。。。
另外;看到你们的留言啦;那以后还是一次性更吧。。。来来来;喝一杯。。。
我心由我
藏山难测度,暗水自波澜。
坐在书房里,看着他乐不可支的样子,渐渐有些茫然。
环顾四周,这儿是我生活了十年的所在。
简宁全心的爱和包容、明于远作为老师对我意愿的尊重,十年来,没去修习半分庙堂之术、治国定邦之策,即使偶有涉及,也因我的兴趣全无而匆匆带过。
在琴棋书画的世界中长大,几乎足不出户,走得最远处,不过是与明于远春日陌上踏青、凉夏城郊闲游、深秋山顶观流云、冬日湖心看飞雪。世事或许纷纭,红尘纵然喧闹,可我的天地却是平和而静美的。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时光的流逝中,立意抛却前尘,午夜梦回,透过浓郁的夜色,再也忆不起曾经的一切,有的,只是模糊零碎的影子,渺若云烟,风动无痕。
朝夕相处,明于远总有办法在我情绪低落时,出言相激触我之怒,以至后来在人前竟也不愿掩饰半分,喜怒哀乐七情上脸,自然轻松,恬淡随性。
一旦走出书房,尘世涉足,一切就必须要改变么?
说什么人心叵测,险过山岳,可与我何干?难不成也要构筑起渊深城府,与之抗衡?
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就被熏染得面目全非的?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守口如瓶,防意如城;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人情似纸张张薄;……这疑人之心,防人之心竟成了蒙学。束发受教,先学这个。既然你虞,就莫怪我诈,竟是连为非作恶都有了充分理由。
说的是四维八德,玩的是法术势变;讲的是性善论,行的是性恶术。
家奴总是要通奸的,于是把他们阉了;朝臣总要结党营私的,于是东厂西厂……
温情脉脉全化作了表象。
君臣父子朋友爱人,权力腐蚀,名利腐蚀,到后来已是不必易容,也认不出了对方。人人全成了面具高手,什么场合配戴哪种,调换自然手势纯熟;深夜里面对镜子,先吓了一跳,何以自己竟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