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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轻轻抽过我手中的纸条,重新叠好了,放进陶罐,摇了摇,递给我。
我看看他,慢慢伸手进去;
一个,两个,三个……
似乎每一个纸签都被我抚摸过,指尖全是汗,犹豫再犹豫,终于横下心抽出一张。
打开。
如坠世上最离奇的梦境;
却怎么挣扎也无法从中醒过来;
忽冷忽热,汗湿里衫;
一阵腥甜上涌,我用了全身的力量把它咽下去。
阿玉一怔,看了看我手中的签;
眼底刹那闪过的光华亮愈星辰。
纸签在他白皙修长的手中轻颤;
他脸色奇异地苍白,笑容既欢喜、清寂又温柔无限:“小非,这一次你如何说?”
……说?
说什么?
我静立台上,全身的力量只能用来维护自己不失仪;
头脑空空空空,似乎碾过沉重的牛车;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阿玉看看我,把陶罐里的纸签一一取出:
每一个都不同,张淼并没有作弊:
数艺、典章、茶道、史籍、古琴、围棋、书法、绘画、时论、策论、骑术、诗词歌赋……
没有射箭。
射箭的签,此刻正在我手上;
这一签,刚刚被一连抽中两次。
呵呵,天意?
什么是天意?
竟这么输了?
想起他曾说过的赢了之后的三个条件……
一股温热的液体自掌心涓涓而下。
明于远沉静温和的声音传来:“简非,别太介怀,输了就输了,只是一场年试而已。”
可我此时已听不出他话中的暗示;
我只是极力微笑着面对阿玉:“我还没有输,我们去箭场比过再说。”
阿玉眉微皱,目光落在我左手上,一凛:“你……”
他深深看我一眼,把签递给谢清玄:“现在,我与简非去进行第五轮比试。我的要求:谢绝任何人前往观看。比试结果,会有人通知大家。”
说完,不待谢清玄回答,揽过我轻轻上跃,自南门掠出。
惊呼声、议论声潮水般从殿内涌起;又被迅速抛在身后,风扑面而来,呼呼作响;
一路睁不开眼,只觉得他似乎在带着我一直向上、再向上;
不知过了多久,攀升的速度慢下来,再慢,终于他把我轻轻放下;
我调匀呼吸,睁开眼,一怔;
此时我们站立的地方,正是几天前我与明于远站立的山顶。
阿玉静静地站在一块岩石上,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远处,出神。
“为什么不去箭场?”我问他。
他轻轻揭了面具,转过身来,清峻的容颜,消瘦而略带憔悴。
我一滞,转了头不去看他。
“小非,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数十门课程,你除了射箭,哪一门都可与我一争高下。可偏偏我们都不约而同抽中了它,你说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不!没有比过,我就不算输。”我沉声回答。
他静看我片刻:“好吧,既然你要比。沈都统,把手中的弓箭给朕。”
什么?
正惊疑,沈都统竟从我们身后的树上跃下,递过来弓箭与箭袋。
我看着他直发呆。
他飞速朝我看了一眼,又飞速低下头去。
阿玉看看他,接过弓箭。
“小非,说吧,几场定胜负?”他轻轻拉开弓。
我看了他半天,他静静等待,没有半丝不耐烦。
终于硬着头皮:“一场。一场定胜负。”
他微笑:“行。你说吧,以什么为目标?”
我说?
心中突然灵光一现,我不看他,抑制了极速的心跳,极力问得平静:“要我定吗?”
“是的,由你定,”他看看我,加了一句,“只要在这支弓的射程范围内。你可不能手一指,要我射太阳,我还没那本事。”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朗声大笑:“小非,刚才你要是能掩藏住心思,说不定我真栽你这小笨蛋手上了。”
我懊恼难言。
明知比不过,可终不甘心;
一支箭忽忽悠悠,在天空醉了酒似的蛇行一阵,落下;
阿玉看看我的箭,看看我,笑得极欢悦。
不要说以约一百米外的高树为目标;事实上,我连五十米也没射到。
他开弓,搭箭,随便一瞄准,箭长了眼睛般,直中目标。
我浑身发冷。
他收了弓箭,转身向我走来,走到一半,低声吩咐了沈都统几句,沈都统看了看我,接过弓箭向山下疾掠而去。
“你对他说什么了?”我瞪着眼睛问他。
“非弟弟,你在怕什么?再退就要跌下山崖了。”
他微笑,步履雍容,可转瞬就已到身边。
我退无可退,只得抵了一棵树,静静看着他。
他低笑:“小非,还记得我赢了你后的三个条件吗?”
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已俯身吻住了我。
他清冷的气息一下子变得炽热。
我用尽全力推他,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顿了顿,站直了,抽出一块素色丝绢把我的左手包了起来。
末了,轻轻捏了捏我的手:“从现在起不准留指甲,免得你失神之下再把自己弄伤。”
我吸气,再吸气,沉声问他:“阿玉,你真的要我答应那三个条件吗?”
“当然。”
心咚地一声,直向深谷落去。
“你做什么?!风这么大你还在冒汗?”他伸手在我衣领中一探。
我看着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背后的树高大茂盛;
可我也已经长大,不能再依赖任何人,而且,他……也没什么可怕的。
“……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凶狠,怎么,准备反脸无情了?”
“阿玉,我绝不会认输,你给我等着……”
“好的,我等。”
“你让我把我话说完!”
“我们有一生一世的时间,这么着急做什么?”
他伸手轻揽我的肩,我一急,抓起他的右手就咬了下去。
他闷哼一声。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再上当!
我一抹嘴唇横眉怒目,下一刻却傻了眼。
他白皙的手背上一圈牙印,咬得最深的地方……血丝正慢慢往外渗。
看看他,又看看牙印,再看看他,突然觉得十分茫然。
我患了疟疾般浑身忽冷忽热,失神中热血上涌,顾不得多想,用力把他抵在树前:
“阿玉,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再迟钝也感知到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我能够,早就十倍二十倍地偿还你的心意。你那么优秀,爱上你绝对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我……我……”
“你……如何?”
这一声问得极轻极轻,却仿佛带着前世今生全部的盼望。
我猛然清醒,忙放开了他,站直了。
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从他明净的额到英挺的眉,从笔直高挺的鼻梁到沉毅坚定的唇角,最后到他漆黑幽深的眼睛,我低声说:“阿玉,有没有人告诉你长得十分好看?”
他不说话,只是深深地凝望着我。
面对这样的他,我突然有想说些什么的冲动,不及思考,话已出口。
“南山书院遇到以来,我不断暗示自己你就是容珩。我一心盼望着我们能生出兄弟的情谊……你那么敏锐智慧,哪能看不出我的想法?我现在已经完全知道,当我逼着你承认自己是容珩不是阿玉时,你心中的滋味。”
山顶十分寂静,我站在风前,低声而飞快地说着。
他静静地站在我旁边,呼吸却急促起来,阳光下那双眼睛清亮得令我窒息般,难过。
“阿玉,如果我能够,我一定会倾心相待永不相负,一定会让你知道两情相悦的那种幸福。明于远总是笑我不解风情,阿玉,我现在宁愿真的不了解。”
“……这么说,你现在已经开始了解?”
“是的。阿玉,这世上有一种爱,如熔岩奔突,似潮浪澎湃。这样的爱,令人害怕。”
“令人……害怕?!”
“是的,它太强烈,所以我怕它。而世上还有另一种爱,会令我一经想起就会疼痛。它静默无声,它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滴滴甘露汇成的深深湖泊。”
那个人,成熟温柔包容一切,默默地在我身边,陪伴了我十年;
十年。
点点滴滴,已融入骨血,我怎能相负?
过了很久很久,他的声音轻轻传来:“想不到面对我,你所谓的害怕,是这样一种害怕。呵呵,慕容毓……”
这声音里的落寞与无边苦涩,听入耳中没由来令我一滞,冲动之下,话没收住:“不,阿玉,不是你所想的意思。我是因为珍惜才害怕,越珍惜越害怕……”
他霍地转过身,眼睛亮愈火焰,一把握住我的肩:“你说什么?!”
“……”
我既悔且惊,想收回已来不及,只得沉默。
握着我肩膀的手,颤动得厉害,他的目光长长久久地落在我脸上、身上,热烈深沉,紊乱急切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
醒悟过来,刚想向后退,已被一把拥进怀中。
“别动小非,别动。就这样安安静静,让我抱一抱你。”他抵在我肩窝,语声轻如梦幻,“好,我答应你,从此,我不会再逼你,甚至会给你……想要的自由……”
他越说声音越低,低到最后变成幽深难明的沉默;拥着我的手臂却越来越用力。
“小非……”
这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呼喊,令我呼吸都疼。
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放开我,渐渐站得笔直。
“小非,既然年试我赢了你,按书院传统,我所提出的条件你是必须答应的。”
什么?!
他注视着我,微微一笑:“别紧张。不是以前所说的那三个。我现在提出的三个条件,你可以从中选择一条。”
“选?”我松口气的同时,再也无法拒绝,“好吧,你说。只要我能够做到。”
“第一,你与明于远一同归去;第二,你一人退出朝廷,有任意来往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