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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辉一声不吭,脚下一踩油门,尼桑车悄无声息地向镇zhèng fu驶去。
芦花镇是仅次于云湖镇的大镇,有三四条街道。镇zhèng fu所在地毗邻大湖,不远处就是防洪大堤。镇zhèng fu是前两年新建的院子,比较洋气,一栋五层的高楼,贴着白瓷砖,和周边低矮古老的建筑物比较起来,宛如鹤立鸡群一般。
没人知道县长这个时候过来,尼桑车驶进镇zhèng fu大院,大院里也是静悄悄的,没有半分响动。
范鸿宇来过芦花镇好几次。对镇zhèng fu大院的布局很熟悉,径直去往二楼东端的镇委书记办公室。办公室的房门紧闭。范鸿宇大步上前,敲了敲门,叫道:“周书记?”
一连叫了两声,无人应答。
可见周子其不在。
范鸿宇随即又去敲不远处镇长的办公室,还是一样的无人应答。
雷鸣就在一旁低声说道:“县长,我看给周书记打个传呼吧?”
一县之长来到了芦花镇,连个出来应门的人都没有,未免过分。
范鸿宇点点头。
雷鸣便向另外一间办公室走去,那间办公室的房门是虚掩的,估计应该有人在里面办公。便在这个时候,旁边一间办公室的房门推开,一名三十几岁的男子走了出来,一抬头看到范鸿宇,不由愣住了,有点不相信地说道:“范县长?”
这名干部,范鸿宇确实认识的。
“严小军同志,你好。”
严小军显然没料到范鸿宇能记得他的名字,一时间有点惊喜交集,疾步走了过来,激动地说道:“范县长,你记得我的名字?”
范鸿宇微笑点头,说道:“陪同香港专家考察的干部名单,你严镇长榜上有名。”
严小军是芦花镇的副镇长,是“干部团”之中少数几名副科级干部之一。范鸿宇亲自给干部团开过会,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向香港专家们学习。不过陪同考察的干部,有几十名,在严小军想来,范鸿宇哪里能够将他们的名字职务一一记住?纵算范鸿宇年轻,记忆力超群,开一次会就能把这几十名干部的姓名职务都记住了,想要对号入座,那几乎不可能。
谁知范鸿宇还真就记住了,并且对号入座,半点不差。
严小军更加激动,站在那里,嘿嘿地笑,有点无所措手足。
雷鸣便问道:“严镇长,周书记和吕镇长去哪里了?不在办公室。”
严小军一惊,本能地左右一张望,没有直接回答雷鸣的问话,确认无人注意这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范县长,周书记和吕镇长打牌去了……”
“打牌?”
范鸿宇双眉扬了起来,有点诧异地反问了一句。
雷鸣则是满眼小星星。
不是吧?
上班时间去打牌?
“是啊是啊,他们吃完中饭就走了,听说是去一个渔家乐打牌,叫……叫‘鸿鱼宾馆’……”严小军暗暗一咬牙,索xing什么都说了出来:“他们以前经常在那个鸿鱼宾馆打牌的。”
范鸿宇一声不吭,拔腿就走。
雷鸣立即紧紧跟上。
严小军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跟上去。
雷鸣一只手藏到身后,朝他轻轻摇了一下。
严小军这可是当面向范县长打小报告,可以想见,他肯定和周子其或者镇长吕敏峰不对路,搞不好两个他都看不惯。这可不仅仅需要勇气,还得有理由。尽管刚才似乎没人看到,但这个很不保险,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让周子其吕敏峰知道是严小军打的小报告,严小军基本可以不用在芦花镇“混”了,周子其非得整趴他不可。
不过雷鸣对此番“干部团”的组chéng rén员也有所了解,据说只有几个是主动报名的,其余大都是不被本单位领导待见的家伙,趁这个机会踢到“干部团”去,“赋闲”两个月,顺带把原先的工作换给其他人负责,等从“干部团”回来之后,再另行安排吧。
严小军估计也是属于此类情形。
因为昨天大雨,范鸿宇让陪同香港专家考察的沿湖区镇干部各自归建,准备防汛抗洪。
当然,如果严小军真不被周子其待见,他纵算回到镇里,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关键是范鸿宇必须表明一切以防汛抗洪工作为主的态度。
见雷鸣摇手,严小军猛醒,忙不迭地钻回自己办公室,轻轻合上房门。真要是跟着范县长一起去“鸿鱼宾馆”抓周子其和吕敏峰等人的“现行”,就算范县长以后“论功行赏”,想要重用他,也摆脱不了“yin险小人”的标签。
官场上,就没几个正人君子,“yin险小人”是常态,不过都只能躲在台下幕后,不能摆到台面上来。台面上还得是“伟光正”的。
尼桑车又静悄悄的驶出了镇zhèng fu大院,直奔湖滨而去。
吴辉知道芦花镇渔家乐聚集区的位置。他在县委小车班工作的时间也不算太短,以前陪着其他县领导到芦花镇渔家乐来钓鱼娱乐过。鸿鱼宾馆的具体位置不清楚,但那不要紧,就这么几条街,随便找也找到了,镇委书记和镇长能在上班时间到那里去打牌,总也不会是太不显眼的小宾馆。
事实证明吴辉的推理完全正确,很快,鸿鱼宾馆的招牌就映入了眼帘。
尼桑车直驶过去。
见有客人上门,鸿鱼宾馆的老板六子急忙迎上前来。
“你好,老板……”
见范鸿宇如此年轻,又坐着这样的好车,六子就判断范鸿宇可能是县里来的大老板,语气和态度都很客气。
“老板,我们是县里来的干部,是周书记和吕镇长的朋友,有事想要找周书记他们商量,他们在哪间房?请你带我们上去吧。”
雷鸣微笑着用云湖方言说道。
一听是县里来的干部,六子不疑有他,一迭声地答应了,领着范鸿宇等人向楼上走去。
知道周书记和吕镇长在他这里打牌,肯定是朋友了。
六子是这么想的。
只可惜他虽然是陈霞的表弟,又接待过陆玖很多回,却对车牌号码没什么认知,换一个对体制比较了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尼桑车是县长的座驾。
刚刚来到三楼,就听到哗啦啦搓麻将的声音。
范鸿宇的脸sè沉了下去。
六子走在前边,没注意,径直去到一间客房之前,敲了敲门,高声说道:“周书记,有朋友找你。县里来的……”
房门是虚掩的,没锁。
可见周子其的极度自信。
“好,进来吧!”
随即,房里响起了周子其大咧咧的声音,漫不在乎。
搓麻将的哗啦声,就没有停下来。
“几位领导,请!”
六子推开门,很客气地相邀。
范鸿宇缓步走到门口,就这么站在那里。
屋子里烟雾弥漫,一张麻将桌摆在阳台边上,四个人围桌而坐,还有一个人坐在旁边观战,四男一女。芦花镇党委书记周子其和镇长吕敏峰赫然在座,打对家。
麻将牌已经码好,坐在阳台处,正对房门的是吕敏峰,手里拿着骰子,正准备往下丢,猛地看见范鸿宇站在门口,顿时就愣住了,拿骰子的手僵在那里,张大了嘴,回不过神来。
“范县长……”
随即,屋子里响起一阵惊呼,紧接着就是稀里哗啦一片乱响,大伙忙不迭地往起站,有人一不小心,带倒了椅子。
好不热闹!
第628章 抓了现行
范鸿宇就这么站在门口,淡淡地看着满屋子的芦花镇主要领导干部。
在座五人,他认识四位,除了周子其吕敏峰,还有一位副书记,唯一的那位女xing,则是芦花镇党政办公室主任,也是副科级。
剩下那名四十来岁,皮肤黝黑,挺胸凸肚的中年男子,范鸿宇没见过。
范鸿宇上任至今,前后来过芦花镇三次,今天是第四回,对镇里的主要领导干部,基本都脸熟了。
“范县长……”
周子其从震惊中回过神,忙不迭地迎上前来,低声打了个招呼,满脸通红,神情讪讪的,尴尬得很。其他几名镇领导垂手站立,一样的十分尴尬。
心中满是疑问。
范鸿宇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 。
谁走漏的消息?
“周书记,今天镇里放假吗?”
静默片刻,范鸿宇才缓缓问道,语气似乎并不如何严厉,脸sè也没有十分难看。
“这个……没有,没放假……我们,嘿嘿……”
范鸿宇越是这样,周子其越是紧张,事发突然,一时之间,哪里能找到什么好的托词?
被抓了现场啊!
“那就是工作太紧张了,大伙要放松一下?”
范鸿宇继续不徐不疾地问道。
“是啊是啊,范县长,这段时间,大家工作都比较紧张,所以,所以我们就放松一下……也没打多久,刚刚来不一会,就是,就是大家打打牌好玩的……”
周子其连忙顺着范鸿宇的话头解释起来,结结巴巴的,额头上冷汗渗了出来。
范鸿宇不理他。眼神直接落在了麻将桌上。还摆放着一些钞票。粗粗一看,为数不少,至少也在一千元以上。
九十年代初期,范鸿宇这位代县长每月的工资奖金加起来。也就两百多不到三百,一千元不算小数目。
周子其情不自禁地顺着范鸿宇的目光望过去,脸上神情更加尴尬。
上班时间,书记副书记镇长镇党政办主任一起在躲在宾馆打牌。还赌钱,被县长当场抓获,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自圆其说。
吕敏峰的手动了一下,似乎是想将桌面上的钱收起来,这完全是个下意识的遮掩动作,不过刚刚朝前一伸,马上又收了回去,额头上一样的冷汗澹澹而下。
“这又是哪位?”
范鸿宇的目光,停留在那位四十来岁的黝黑男子脸上。淡淡问道。
“范县长,我。我叫罗中和,是,是镇上的群众……”
黝黑男子忙不迭地答道,朝着范鸿宇连连点头哈腰,此人西装革履,打扮洋气,手指上套着一枚硕大的金戒指,显然不是普通群众,应该是个私人老板。
这个时期的暴发户,不管京师的,省里的还是市里县里乡里的,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喜欢用金首饰来装扮自己,显摆自己的豪富。
好的玉石比黄金高档,奈何没人识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