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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点点头。“会。”
“好,你给我擦,擦得好的话老子特别有赏。”他露出满口的大黄牙笑着,嘴里的槟榔咬得喀滋喀滋的,那样子看起来就像在这里每天出入的有钱流氓。他身边的两个女人看起来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醉醺醺地挂在他的身上,衣服凌乱,露出雪白的躯体,她们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仍不停吱吱咯咯地笑着——老张犹豫了三秒钟,才将手中的相片交给男人。“先生,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男子仔细地瞧着那张不知道已经被多少人的手摸过、有点肮脏的照片,他竟微微的蹙起眉。“喂,你看这像你们店里那个三八?”
其中一个女人迷迷糊糊地接过相片。“谁啊?”
“那个什么美的啊。”
老张和初一全竖起了耳朵,紧张地看着他们。
“喔……春美。啊喔,是有点像……”女人歪歪斜斜地笑了笑。“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不过她那有这么年轻,老女人了。”
“是不是叫春美?”老张操着一口僵硬的台语问着。这是她以前的相片,你们认识她?“
“你是谁啊?找她做什么?”女人突然尖锐地笑了起来,看看初一。“喔!我知道。你是不是她的‘客兄’,带孩子来找她的是不是啊?”她笑了又笑,仿佛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了!“那种女人你也要喔?”
老张愣愣地看着她,忍不住问初一:“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初一冷着脸。“她说你是我阿妈的男人。”
“不是不是啊!”老张急急辩解:“我不是她的什么……什么兄!”他挥着手,却找不出适合的解释。只好胀红了脸不理了。“那她现在在哪里?”
他们大笑起来。“我怎么知道她现在躺在哪里?”男人淫秽地笑了笑。
“反正不是在这里就是了。”
初一低着头,他们所说的话了全都听得懂,那种无比的羞辱和痛苦教他根本抬不起头来……
“那——那她在哪里上班?”
女人微笑地比比后方。“那里啦!你去后面看有一家叫‘阿月酒店’的就是了啦!”
老张兴奋地点点头——“先生,擦好了。”初一低低地说着。
男人蹲下身子,将初一的脸握在粗大的手里看个仔细。“你就是春美的儿子喔?长得不错喔!啊你老仔是谁你知不知道?”
“哎哟!他怎么会知道啦?!搞不好连春美自己都不知道哩!”女人们夸张地笑着。“谁会知道这种事……”
男人邪邪地笑了笑。“说不定是我喔……”他斜眼瞧着初一。“来!叫一声阿爸,我给你十块!”
“先生——”老张焦急地将初一的脸救出对方的掌握,他勉强地笑着——“不要开玩笑了——”
“关你什么事?!”男人粗鲁地一把推开他,紧紧拉住初一。“叫啊!”
“对啊!叫嘛!叫啊!”女人们兴奋地起哄!
初一突然用力推开他。“我不要”!
“操!你——”
“先生!”老张挡在孩子的面前。“不要跟小孩子计较——”
“你走开!”男人发起脾气来。“我叫他叫他就得叫。快点叫,要不然我给你吃一顿粗饱。”
初一无畏无惧地瞪着他。“我就不叫。”
“啊你欠打。”男人生气地挥拳,老张一个闪身,正好打在他的脸上——“老张!”初一吓了一大跳。“老张!”
“我没事……”
“算了。”女人突然觉得无趣似的。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打的?反正他也打不过你。我们走了。“男人狠狠地吐了口槟榔汁:”我操。“
“等一下。”初一大叫。
“初一——”
“怎么?肯叫了是不是?”
“你还没给钱。”初一瞪着高大的男人。“五块钱。”
男人讶异地看着孩子,突然咧开嘴,大声笑了起来。“好小子有种。”
他掏出几张钞票塞在初一的手里。“算是我赏给你的。”
他们走了以后,初一静静地扶起老张,小嘴紧紧地抿着,泪水已经含在他的眼里——“初一……”老张,心疼地看着他。“我们——”
“我们回去好了广初一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明天再去找我阿妈。“”初一……“
他什么也没说,小小的身子背起擦箱往前走。
也许当时他并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可是现在知道了。在这种地方,这样的屈辱每天都有。
他又能有什么选择?
口口口初一坐在“阿月酒馆”的正对面。一大早的街道看起来就像那些女人脸上的残妆似的无比狼狈。她们现在都还在睡梦中。。自己的阿妈就在这个地方——“初一,初一。”老张慌张的叫声远远地传来。“你在哪里啊?初一……”
初一抬起头,他的眼里有一丝茫然,酒馆的招牌已经斑驳了。在这个地方,他将要如何过日子?找到亲生母亲的兴奋早已经消失了。在这里,他是不是每天都要像昨天那样被讥笑?——他的父亲是谁?
老张的叫声还在大街小巷中回荡——为什么老张不是自己的父亲呢?他宁可当老张的孩子也不要有个像昨天那个男人一样的爸爸。
泪水静静地滑下他的面孔。阿婆曾经说过:“一人一款命,好坏天注定”,阿婆苦命一生,可是她没听她怨过什么,她总是尽力让他过得好,尽力不让他吃苦受罪。
那一夜,阿婆紧紧握住他的手不停地哭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他不是也答应过阿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坚强的过下去吗?阿婆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有信用才不会让人看不起的。
想到这里,他赶紧擦擦眼泪,吸吸鼻子,将背脊直直地挺了起来。
他一定要勇敢,不可以让阿婆和老张替他担心。
“初一。”
“我在这里。”他回头朝声音的来处喊着:“这边。”
老张焦急的身影很快出现,他的眼睛黑了一圈,那种神态看起来既滑稽又可怜。“你怎么一大早就跑出来了?我以为你不见了,害我好着急。”
“我睡不着,所以就出来找这里。”初一指指前面的招牌。“我想早点过来。”
老张在孩子的身边坐下。初一的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他叹口气,拍拍他的肩。“我们看看情况再说,如果你阿妈不想要你,‘还是你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就回西门町去好不好?”
初一静静的看着那招牌几秒钟才开口:“我阿婆希望我和我阿妈在一起的。”
“你阿婆是担心没人照顾你,可是我可以照顾你。老张微微笑了起来。”你是我的徒弟嘛。“初一低下头。”隔壁的阿婆说我不可以拖累你,他们说你已经快要娶新娘子了,如果我和你在一起,说不定人家就不要你了。“
老张讶异地看着孩子,初一所懂的事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多。有时候很难相信他还是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如果她不要你,那我娶她做什么?”老张拍拍胸脯。“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的女人会是什么好女人?”
初一笑了笑,听他们说,老张是找了好久才找到有人肯嫁给他的,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又没什么钱,像他这种老芋仔本来就没什么人肯嫁,更何况是像他这样以擦鞋为生的。
“初一,你放心吧。”老张安慰地看着他。“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没关系。”初一抬起头,坚强地微笑。“反正我已经学会照顾自己了,万一我阿妈真的不要我,我也可以擦鞋,现在我已经会自己赚钱了。”
“傻孩子。”老张欣慰地笑了笑。你明年就要上学了,你不是一直想上学的吗?如果没人照顾你,那你怎么上学?“
初一还没回答,对面酒馆的门就开了,一名大汉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初一拉拉老张的衣袖。“有人出来了。”
老张连忙站了起来。“等一下。”
男人睡眼惺松地看着他。“干啥?”
老张僵硬地笑了笑。“借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春美的女人?”
他掏出照片交给他。“我们是来找她的。”
“春美?”男人看看照片,狐疑地瞧着他和初一。“你们找她有什么事?”
“我是他儿子。”初一突然站出来大声地说着。
“儿子?”男人蹬大了眼睛,怪异地看着初一。“你是春美的儿子?”
初一点点头。“我要来找她,是我阿婆交代来的。”
男人愣了三秒钟。“你等一下。”他转身朝门里大叫:“春美,春美啊,你儿子来找你了,春美。”
“叫什么叫,叫魂啊?”门里的人纷纷破口大骂:“春美,起来,吵死了。”
初一紧张地揪着老张的衣袖,睁大了眼睛等待着,过于几分钟,门里出来了几个女人——“做什么?大清早吵什么吵!”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撑着一脸残妆愤怒地吼道:“什么事?”
“不是,妈妈桑你看他们。”男人连忙比比老张和初一。“是他们说要找春美。”
“找春美做什么?”
“那个孩子说他是春美的儿子。”
老女人这才睁大了眼睛。“儿子?”她打量着初一和老张。“春美什么时候有个儿子我怎么都不知道?”
“谁呀。”里面又出来一个女人,她披散着头发,邋遢地边走边骂着:“吵死人了,我昨天搞到早上才‘睡的……”
“喂,春美啊,你儿子来找你了。”
初一定定地看着这个女人—一这就是他的阿妈?她眼睛浮肿,披头散发,脸上的残妆未卸,那个样子活像个邋遢鬼。
女人愣愣地看着老张身后的孩子。“我儿子……”
“怎么?连你自己有没有生过小孩你都忘了?”妈妈桑厌恶地瞪着她“醉过头了你。”
初一鼓气勇气站出来,瞪着眼前的女人。“阿婆死了,是她叫我来找你的。”
口口口他的母亲是个酗酒的女人,酒精腐蚀了她的每一条神经,不筲是白天或黑夜,她的身边永远少不了酒瓶。
初一看着她每天夜里和各式各样的男人拥抱,打情骂俏,出场或者就在酒馆后面小房间里亲热一—她看着他的眼神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孩子守在酒馆的门口,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任人打骂,老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