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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北方的男人里,你的身形也是地头蛇。”
话音刚落,云飞瀑便在心里直呼‘不妙!’。
沉默了片刻,水扬霁再度响起的声音里夹带着浓浓的嘲讽——
“好一个强龙不压地头蛇。”
……唔,果然被踩到了死穴……
凝重的气氛在膳厅中渐渐扩散开来,云飞瀑的表情也由随意转为略略的懊恼。
“既然吃饱了,那就回房吧。”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水扬霁站起身淡然地做了决定。
回到房中,略显凝滞的气氛依然弥漫在两人之间。虽然被吩咐来支起彩屏、抬来浴桶、倾注热水的奴仆们忙忙碌碌地打散了房中的清冷,然两人之间仍是谁都不曾开口。
“主子,可以入浴了。”
报告完毕,边牧便退出了房门。
偌大的房里再度只剩下形同陌路的两人。
水扬霁自书柜上随意地抽取了一本诗词集,落座于梨木椅上阅读;见状,云飞瀑便走至屏风后脱去衣物入浴。
轻微的水声穿过彩绘的玉屏逸入敏锐的听觉里;而书页被翻动的声响亦透过水声飘进了内功修为极佳的耳中。
不知是因为小憩时受了凉,还是在赏花时吹多了夜风,喉间的轻痒在此时化做了微小的咳嗽情不自禁地溢出了口。
下一刻,低沉的嗓音便出现在屏风的另一边。
“是不是着凉了?”
“象是有一点。”摸摸鼻子,依然有几分痒。
“那就快些。”
“哦,好。”
水花的声响随之大了一些,不消片刻后,只着内衣的云飞瀑便从屏风后揉着鼻子走了出来,湿润的黑发随意地垂在身后,沾湿了几处布料。
顺手抽下悬于屏上的巾帕,未曾经由迷糊主人的同意就开始拭擦那一头犹在滴着水珠的黑色瀑布,以免它沾湿更多的布料。
愣了愣,但随即便会心一笑。
“谢谢。”
“穿上外衣。”依然是命令式的口吻。
“好。”乖乖地套上暖和的冬装。
在边牧指挥奴仆更换入浴所需的同时,水扬霁亦吩咐他唤来小月为云飞瀑梳理微湿的长发。
“夫人,将军真的是很疼你呐。”
花厅里,小月边用暖玉制成的梳子梳理着云飞瀑的长发,边用略带羡慕的口吻道。
“哦。”
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云飞瀑半带忍耐地‘享受’理应属于女人的特权。
“夫人累了吗?”细心的小月立刻就发现了主子的心不在焉。
“唔。”
其实是暖暖的外衣让人昏昏欲睡,似乎从今早起,他就退化成冬眠的虫一条。若是被爹知晓,准会引来一顿教训。呵,当人家的‘夫人’果然是件辛苦差使!
“那您就小睡一会儿吧,等长发干了,小月再唤醒您。”
“……也好。”
反正以小月的忠心程度,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如此思忖着,便合上眼打了个小盹。
岂料,这一睡,便睡了个昏天黑地,不省人事。待到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不知何时已入浴完毕的某人怀里,地点是在柔软的床上头,轻暖的被下面。
——这……是什么情景?
不可思议地眨眨眼,一时之间睡迷糊的脑袋仍是没意识到在他死睡的当儿发生了什么事儿。好一会儿之后,才模模糊糊地推测出或许是小月临阵脱逃,才害他象女人一样被水扬霁抱上了床……唔……
“醒了?”
低沉的嗓音忽地自耳边响起,惊异之余,便望进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醒是醒了,但还尚未完全清醒。”
“那就继续睡。”
象是要验证所言般的,深邃的眸子随即合上了。
“爹娘他们还未归?”
“半个时辰前他们来过。”
“而我睡死如猪?”些微的尴尬浮现于俊脸上。
“差不离。”
“为什么不叫醒我?”有点懊恼。
“叫不醒,且也没有必要。”依然是言简意赅的回答,“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继续睡。”
“哦,好。”
再度合上双眼,纯男性化的沉稳气息在四周蔓延开来,将他环绕于其中。慢慢地,浓浓的睡意再一次地侵袭了意识。
梦境,亦渐渐地清晰起来……
3…中
墙,依然是那道高高的墙。轻轻地将头颅靠在墙沿上,望向其中。
曾经熟悉的正堂厅今天却变得有些陌生,触目所及的,尽是一片白色。在正中央的紫檀木桌上凝重地摆放着一个墨色的牌位,上面刻的,是一个他所熟悉的长者的名。而这位令人敬重的长者,并非是在享尽天年后寿终正寝,他知道——因为从爹那里,他听到的是一个忠臣遭友人背叛,为小人所害的故事。
即使义愤填膺,然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都做不到,因为爹不允许可能存在的危险发生在尚是孩子的他们身上。
‘他’并没有哭。虽然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在这样的时刻,他想,纵然‘他’流泪,也该是情由可原。然而,‘他’没有。可在‘他’那低垂的眼中,他看到了愤世嫉俗的火在熊熊地燃烧。
那一刻,他有一种预感——也许,从今以后他会有很久很久的一段日子看不到那张爱笑的脸庞了……
生平第一次地,一种莫名的心疼伴随着这样的思绪悄悄地袭上了那尚不知情滋味的心头……
清晨,一如往常般在曙光未明时醒来,睁开眸子,有一顶点儿意外地在身旁发现了另一个更大些的身形。失笑之余,不免在心底嘲笑自己的适应性之弱来。
“例行练功?”
身边微弱的动静已让水扬霁在前一刻清醒,并不急着起身,而只是睁开眼凝视着枕边人初醒的模样。
“对。”
经过一夜的好眠,身子不再有轻微的刺痛感,自由一如从前。
“那就起身吧。”话落,水扬霁亦掀开被子,走下了床。
“要一起练?”
从水扬霁的举动里了然了他的意图,云飞瀑略略好奇道。
“有何不妥?”
“没有。”
好心情地披上中衣,两人并肩朝花厅行进。
面对面地盘膝而坐,运起体内的气流并轻驾就熟的稳住其流动的方向,使它集中在掌心。四掌相合,一冷一暖截然不同的气瞬时流经对方的躯体。
真的很强!
当水扬霁的气通过掌心流入体内时,云飞瀑下意识地在心中赞叹道,单一的内功果然还是无法与攻击性的武行相媲美。
“你走神了。”淡淡的提点和薄责。
“抱歉。”迅速集中精神,加速气流的运行。
几个回合刚过,两人的额际已冒出了些微的热气。在同一时刻收回掌心,水扬霁睁开眼道,“你的气很纯,果然是只习内功而不涉及武行。”
“身为商人,只需在必要时能以最快的速度远离麻烦即可。”
不在意地笑笑,云飞瀑在调整内息的同时有些讶异地发现自身的功力似在气流相接流窜之时增强了几分,是因为水扬霁那强而坚韧的气的缘故吗?有点意外。
“感觉到了?”水扬霁扬了扬眉。
“对。”不可思议的感觉仍在心中逗留。
“看起来我们的气似乎契合性比较高,我这边感觉气被净化了,清明了不少。”站起身,水扬霁将中衣长袍的下摆系于腰间,而后走出花厅来到园中。
“开始修炼武行了?”
充满兴味地,云飞瀑双臂环胸倚在门柱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回答他的,是水扬霁力量与技巧并存的全武行,那简洁然却处处无懈可击的完美招势使他在不知不觉中看得入了迷。
只是,不知是否是他多心了……他总觉得水扬霁的动作虽然干脆但似乎有些过慢了,就象是刻意要让他看清楚每一招每一式的细节……
眸子忽得一亮,唇边亦扬起一道愉悦的弧线。
原来他的心思早就被他摸透了啊!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铁定给他不折不扣地学到手,呵!
在水夫人和爹娘关爱的眼神下用完斯文秀气、小鸡肚肠的早膳,云飞瀑摸着只有五分饱的肚子一脸无奈地跟着水扬霁回到了房里。
一进门,水扬霁就低声在边牧耳边吩咐了几句,边牧便飞快地退下了。
唉,难道他今后一月里,永远只能半饥半饱地过日子了吗?
有点哀怨地捧着肚子四处张望,以期在房里能找到一些可以填饱的糕点。但可惜的是——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却没有发现一顶点儿食物的倩影。
……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尚在饥饿之中的缘故,他似乎有闻到不远处飘来了阵阵银耳莲羹的香味,而且越来越近……是幻觉吗……
“主子,您吩咐的银耳羹和翡翠糕。”
门被推开了,一只装满点心的盘子蓦地出现了两人眼前。
“放下后就出去吧。”
“是。”边牧领旨而下。
“待会儿我们要出门,这些就权当填饥用。”水扬霁的眼神是暗笑的了然。
愉快地吃着美味的糕点,云飞瀑问,“出门?去哪儿?”
“逛长安城。”言简意赅。
“哦。”喝着银耳羹,云飞瀑满足地叹息。
待到他吃喝完毕,肚子总算是有八分饱了。水扬霁在招来奴仆撤去空空如也的碗碟的同时,亦唤来小月为云飞瀑打点外出的装束。
认命地任凭婢女将他摆弄成一虽不至倾国倾城,却也算得上是沉鱼落雁的美人儿——当然,仅止于衣裳与发髻,至于那堆胭脂花粉之类的东西他可是抵死不从——好在水扬霁也没坏心到那种程度,要不然,他可真是无语问苍天了。
由于府邸离城中心并不远,因此两人优游自在地步行而去。一路上,所到之处尽引艳羡和崇敬的目光,当然,偶也会有夹杂着哀怨和嫉妒的视线。
热闹的长安城里多的是各式各样新奇的玩艺儿和可口的小吃,虽说杭州也算的上是个繁华之地,但仍是不比长安小贩商铺的琳琅满目,那简直是到了令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