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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四天后。”
“哦……”
四日,从日出到日落,四个轮替,四个昼夜,虽是为人生的浩瀚长河里微不足道的一滴,却又是如此得漫长,如此得教人不舍。
“那就让我们在这寥寥数日里和睦相处吧。”一如友人之间话家常那般地,云飞瀑扬眉道。
忽觉胸口有名唤‘郁闷’的情绪油然而生,随即便徘徊不去,徒增微微的窒息感。
“如若流溪已心有所属,你可愿成人之美?”转眸,云飞瀑淡淡地问。
“何来此问?”
南去的探子似无此回音。
“只是好奇心罢了。”继续漫步,安逸的神色并无异常。
略顿了顿,水扬霁沉稳道:
“如实言,我不知。倘若她一如我所想,我并无把握能放开手。”
“这确是实话。”扬眉,而后浅笑,“依流溪的性子,你的取代并非没有可能,倘若她陷得并不太深的话。”
“这是兄长的箴言?”胸口的阴霾终究还是渐渐扩散,成为乌云一片。
“算是吧。”
言语间,马车与等候着的小月和边牧已远远在望,朝焦急的两人挥了挥手,云飞瀑自然而然地略略加快了脚步。
“抱歉,因为我的缘故害你们等了这么久。”跃上马车的同时,云飞瀑朝两人眨眨眼,以示愧疚。
“不,没关系,夫……云公子,能多休息是件大好事。”
他们担心的不过是两主子会不会因为一言不和而大动干戈,主子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云公子……唔,还是叫夫人来得顺口——这是题外话……咳,也不会是盏省油的灯——虽然云公子的武艺并不高强,但主子铁定舍不得下重手,只怕到时会皆大挂彩,两败俱伤。
不过现下看来,两人非但没有大出身手,反到是和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表面看来象是恢复到了太平盛世的年头,可主子那不甚好看的脸色又似乎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儿……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啊,要揣测主子的心中所想果然是件苦差使,看来自个儿还需多多努力才是!
“咱们出发吧。”坐稳当了,云飞瀑好心情地招呼边牧。
“是。”
马车缓缓启动,载着各怀心思的四人朝幽州继续前进。'秋'
17
第五章
噩梦中,‘他’体无完肤,从全身伤处中流淌而下的鲜血汇成了一条汹涌的河流向他扑面来……从梦中惊醒,顾不得现下正是寒东腊月,也顾不得此时才是晨曦时分,匆匆披上外衣便朝客栈外飞奔而去。
一路狂奔至一里外宋军的扎营处,随手抓住一打更老朽便失声急道,“副将,副将他如何?”
被他的形貌吓到的老头险些连更棰也掉落在地,“你、你可是说水副将?他中了敌军的埋伏受了重伤,至今生死未卜……”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犹如被活生生撕裂一般的痛楚自心底袭来。
“可是,这位公子,多亏了水副将的背水一战,我们才胜了……”
老朽犹在喋喋不休,而他却罔若未闻。
‘他’的性命,换取一场宫廷政变的胜利,于帝王,那是莫大的骄傲与荣耀;之于他和‘他’,却是一场天地崩裂的灾难和牺牲……
醒来吧,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他能平安归来……
正如水扬霁所估量的那样,第二日晌午他们便进入了人烟较多的幽州沿边一带,来来往往的村姑农夫,以及热热闹闹的小镇集市终于让一行四人再度感受到了世俗的存在。当晚,他们便顺利抵达了位于幽州南面的将军别邸。
说是府邸,却全然不见奴仆成群、楼台榭宇、小桥流水的豪华排场,就只简简单单的生活必需物器,以及负责维持着这幢宅子,使之不至成为荒地废墟的管家和仆婢两三人而已。
吩咐小月将属于流溪的华服便装仔细打点收拾,并妥善地收藏于檀木雕琢而成的箱中;而属于他的少量衣物则仍留在包袱内,连衣带包地随意搁置在床头。
“夫……不,云公子,您要走吗?”心细而敏感的小月立即察觉了云飞瀑此举的隐含意义,抬起眼望着他。
“我只是你家主子的舅子兼座上客,时候到了便自然是要走的。”随性地笑了笑,“再两三日吧,得等你真正的主子来了。”
咬了咬下唇,小月轻道,“可是,跟将军拜堂,喝交杯酒的……不都是您么?”
“我只是代嫁的,真正的新娘子还是我妹妹。”假装未曾听懂小月的言下之意,云飞瀑仰靠于窗边,把玩着手中青白色的暖玉微微一笑。
那笑颜,仿若无所牵挂的仙人终于达成所愿,即将羽化而去前的脱俗,然看在小月的眼中,却只是源自内心最深处的感伤与落寞。
“小月会记得您的。”微垂着臻首,小月黯然退去。
“谢谢。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常来叨扰的。”目送着她泫然欲泣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首,游弋的眼神再度飘向窗外。
暮色低垂,月明星稀;寒意,在这边疆的夜里,似乎又更浓了几分。
摩挲着青白色的玉石,隐隐的暖意不觉驱散了指尖的冷冽,借着冰纱般的月色低头凝望,却发现这本不起眼的玉石在月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数缕奇特的纹理。指尖沿着纹理缓缓游走,蓦的,眼前竟闪过一幕举世无双的绝美景色。
深知事不宜迟,忙顺手自墙上取过一装饰用的异族匕首,趁着纹理还在,就着不甚明亮的月色一刀一刀地刻画起来。
送走前来报备数日来辽兵可疑情形的副将后,云飞瀑唤来贴身侍卫,要他吩咐厨房做些面食当做晚膳,边牧应声退下。
跨出议事厅,腿脚仿若自有意识般地朝着云飞瀑的房间欣然而去,理性的不悦与莫名的渴望交织成奇特的思绪主宰着他的行动。走走停停,明明是一段短短的路程,水扬霁却花费了半个时辰才走到。
房内,并未曾透出烛灯的光亮,模糊的月影似为门的另一边蒙上了一层幽暗的寒色,轻敲了敲门,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水扬霁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心焦略略使力推开了房门。
窗边的人儿因着太过专注于手中的活计而忽略了周遭的动静,直到那一声门轴转动的声响才猛然醒悟,锐利的匕首却于同一时刻滑出了玉石体,在修长的指尖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
“看来……在你身边,我决计不能碰刀剑之类的锐器。”望着那滴滴下落的艳丽,云飞瀑不觉苦笑了下。
然不料,下一刻,那任意流淌的鲜红便被收入了温暖的口中,疼痛的感觉亦由此唤起。
稍稍紧蹙起眉宇,这才发觉方才那一刹那之所以未能感觉到疼是因为指尖早已被寒气侵袭到麻木,失去了本该有的知觉。
一时之间,两人是如此地亲密着,相持着,凝视着,遥望着,隐藏在彼此眼中的渴望在这一刻竟是如此得清晰,然却又是如此得转瞬即逝……
“可以了。”
确定伤处不再大量失血后,水扬霁终于慢慢地松开了口。走至门前唤小月寻来止血草和干净的布条,仔细地为云飞瀑包扎伤处。
望着水扬霁全神贯注的举动,云飞瀑低喃,“我的左手可以动。”
“可并不方便。”就着单膝跪蹲于他眼前的姿势,水扬霁沉稳地接口道。
当伤处被包扎妥善时,边牧也刚好端着膳食匆匆地入了门,“主子,夫……云公子,这是刚做好的阳春面,可以暖暖身子。”
瞥见云飞瀑的伤,边牧连忙止住放下面碗的动作,“夫……云公子,我去吩咐厨房熬些鱼粥。”
“不用了,我比较喜食阳春面。”
用淡淡的笑表示谢意,云飞瀑左手执箸,不甚灵活地开始用晚膳。
“你先下去吧。”看了眼边牧脸上微微显露的愧疚之色,水扬霁道,“鱼粥用做入夜的小食。”
“是。”边牧再度朝着厨房而去。
花费在晚膳上的时候比平日里要略长了一些,当云飞瀑放下筷箸时,水扬霁也刚好将最后一口汤汁咽入腹中。
“味道不错。”
“也许我该涨厨子的饷银。”唇边扬起一抹弧度。
“应该的。”回以淡淡一笑,“出去走走?”
颔首,立身向着门外而去。
空旷的小镇几近无人,青石板路踏来微微作响,‘咯咯’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回荡得格外悠远绵长。
天际苍穹,一弯明月就着偶尔飘过的云彩飘渺而悬,寥寥数颗星子忽明忽暗,犹如萤火虫的尾灯。在这广袤之地,夜空里的一切都是如此清晰,即使,仍是一样的遥不可及。
“此时若能泛舟河上,真可谓是美事一桩。”
立于小镇的边缘,触目可见的星与月仿若伸手便可摘取。低首以望,水中却有另一条波光粼粼的银黛色长河缓缓流淌。
“有何不可?”
略略讶异地顺着水扬霁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叶只容得二人的扁舟正随波荡漾。将绳索自木桩上解去,轻跃而上;船缓缓地离岸,沿着河流悠然漂去。
单手划桨,深黛色的涟漪碾碎了这水中月,粼里星,然却扬起流光飞舞,化做千层皑皑。随之,第二、第三支木桨亦开始了它们的冬夜之旅。
“即使是一样的泛舟河面,江南一带和幽州却让人有截然不同的感受。”遥望着星空,颇有感触。
“南与北是两个完全相反的地域,很多事物都因着着这相反,而成就迥然相异的地域风情。”配合着呼吸的韵,水扬霁自如地荡着双桨。
“云游是件乐事,普天之下奇景异色无数,若不赏其大半,可算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微微扬起唇角,“这风一般的性子,和你的双亲真是再相象不过。”
“对。”不觉莞尔,“奔流和我都是不爱定性之人,游遍天下乃是我们人生的远大志向。”
“人生之于自由,也不过如此吧。”
只是,对他而言,需要刻意去守侯的事太多,无暇再去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