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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的男人,如同凝固了的雕塑。靠近他,蓝看见他的双颊凹陷了下去,而半睁着的双眼也因为没有焦点而一片茫然。
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就为祭殿中悲凉的气氛所感染,抑或是后来被深陷在悲痛中的神官所震慑,少年一言不发地闯进银发黑袍的怀中。泪水顺着他倒下的相反方向散布在四周。
这还是自己所认识的利连特大人吗,那个曾经因为费托?斯卡利特殿下的指名,让只有二十来岁的他担任自己的教父时,面露出为难和羞怯神色的温柔的人吗?
少年无声地呜咽,守候在一旁的黑袍神官也显出难得伤感的表情。
感觉到了附加的重量,银发的雕塑从闭锁的回忆中,慢慢地醒转过来。
首先看到的,是那和少年的祖父几乎一样的金色秀发。
反射性地联想到了什么。
“恶魔!”
几乎是憎恶地推开了怀中的少年,利连特受惊地喘息着,颤抖、双手扭曲纠结,好像在努力迫使自己从噩梦中再度脱离。
“利连特!你在做什么!”
扶起跌倒的少年,迦洛德生气地叫着银色大神官的名字。
利连特清醒过来了。
“蓝……?”
被黑发神官的臂膀保护住的少年,睁大他莹绿的眸子。惊恐,并不是因为刚才的跌倒,而是因为那个从他深爱着的教父口中吐出的,代表着极端邪恶和憎恶的词。
“恶魔……”
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什么人,这样冲着自己喊叫着。
不仅仅是叫喊,还有那种仇恨的声音,把自己当作异类,惧怕、猜疑甚至诅咒的声音。
一下子涌了上来。
头好痛。
那个时候自己的心,也是这样,痛得快要撕裂了……
突然记起了那天夜里,那个血族男人的话来:
“有意思……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尝过了血腥的人啊。”
“我……是恶魔么?”
他抬起头来,含泪望着眼前向他走来的大神官,双颊和嘴唇都因为虚弱而变得惨白。过去精神上的伤痕同样给他带来了肉体的羸弱。少年就这样在迦洛德大声的呼唤中垂下头去。
“看你做了些什么!”红色的眼眸居然也能够投射出冰冷的视线,迦洛德面对着曾经是自己上级神官的男人,不存半点敬畏。
怔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辩解,但是利连特终究没有再看一眼那昏死过去的少年。
“迦洛德,你也不用装得那么好心的样子。事到如今,大概也只有蓝他自己还认为,你是真心对待他的吧……”
沉默。
沉默后。
“大家都只是为了那戴银质的面具人卖命而已。”
突然改变神态轻笑起来,黑发黑袍的男人,拥着满怀堕入凡间的日光,离开了祭殿。
银发的神官又一次静坐下来。
五
我做了个梦,一个寒冷的梦。
带我飞翔的那对羽翼已经断去了一边,可是我想去的地方却还是那么的遥远。
下面的深渊里都是想把我撕裂的双手,母亲和哥哥站在父亲的身后,流着血向我微笑。
第二天,蓝?德?斯洛是在医官的禁足令中渡过的。
赫兰肯特的神圣,不仅仅在于它无可比拟的宗教地位,也因为传说中它是和仙乡格丽特娜最为相似的地方。
立在落地窗前,少年金色的短发被西风撩拨,如同一大朵花绽开在清晨的薄雾里。
花了一夜的时间,想要忘记昨天发生的事,但是不可能。那个突兀的字眼已经在少年的体内复苏,慢慢地发芽蔓延,再也挥不去了。
是不是父王对自己的冷淡,和这几年在遥远的南方圣堂的生活,都和这个字眼有关。
可是他真的想不起来。
究竟是为什么呢……
坐回床边,少年从枕头下取出了一个用蜂蜡塞住的褐色瓶子。
将瓶子拿在耳边,摇晃了一下,只能够听见轻微液体的振动声——又是一瓶被消耗掉了,蓝已经记不清自己到现在为止究竟服用了多少这种棕色的药剂。
不服用的时候,幻觉和梦境就会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要频繁和真实。但是服了之后内心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挣扎着裂开……
也许……迦洛德会愿意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在相隔两个庭院的大神官别院,黑发火瞳的大神官正接待完前来悼念的公卿,沐浴更衣。
褪下出席特殊事典的黑色法袍,除下象征神秘和不可知的三瓣栀子花饰物,解下一级丧仪专用的银色发带。沐浴清洁之后换上了柔软的丝质白色长袍,连头发都不再扎起,就这样慵懒地倚窗条眺向远方。
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却又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然而确实是在想着什么的。
思考的一部分具现化为少年的形状,出现在他的庭院中。
“迦洛德,我的药喝完了,给我一瓶新的吧。”
“真受不了,要拿药的话,去找医官啊,找我来干什么。”
“可是在蔚海的时候,那种药都是由你来保管的,所以现在回到这里…你忘了么…”
黑发男人的脸庞,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还是骗不了你啊,药就在那里,去拿吧。”
指着屋角的红木书橱,神官又附加了一句:
“无论什么药,都不能够太过啊。”
“……知道了,谢谢。”
拿到了新的药水,少年打开塞子,喝了几口下去。
“好了够了,太多了!”
阻止声中,瓶子被放下,少年换了一种神情看着他。
“迦奥德,你能告诉我一切吗?”
“一切?”
“关于我,从前的一切……关于那恶魔的……一切。”
“利连特不是这个意思……”
“不……我知道,我知道……”
少年脸上的那丝蔚蓝的忧愁,依旧让人无法拒绝。
无法拒绝吗?
“但是,那会伤害到你的……那种恐怖的记忆。”
“迦洛德会伤害我吗?”
“不,不会……永远不会……”
西风吹皱了梧桐树下那一池春水。
“那,迦洛德保护我吧。”
望着少年那碧洗的眼眸,神官的心踯躅起来。
然而他却禁止自己继续思考下去。
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圣人,又何必要伪装,还不如就这样让他看清楚,由他去了,以后不至于一下子伤得过深……
“如你所愿,我把记忆还给你。那你又能够给我什么呢……”
没有等少年的回答,男子深情的吻就印在了少年雪白的肌肤上。
这是数年之后的第一次交合,没有任何的预兆,甚至,它的动因,并不完全是出于情。
是爱情是交换是为了等到什么?开始时候有什么悲哀的慌乱的东西在蓝的那脑中盘亘着,然后汇成一股暗色的漩涡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它卷走了思维,卷走了迷惘和伤悲的余地,蓝不得不闭上眼睛,眼前慢慢出现了一些怪怪异的幻觉——不,也许不是幻觉。
加洛德炽热的拥抱,绵密的吮吻,在臃肿的袍衫褪尽之后裸呈的苍白色肢体上游走,
旋转着嗜咬的力量将体内炽热的火焰带了出来。
“嗄……”
无限延长的喘息是混杂着痛苦与欢愉的宣告,又像是对于展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个不是幻觉的幻觉无奈的回应。
那就是过去。加洛德还给自己的记忆。
那五年之前,发生在麦乐迪斯境内,梅尔梅森城堡中的真实。
午夜的死寂里,沉沉睡去了的母亲。安详的容颜,淡紫色的卷发带着自己最眷恋的芬芳。
“妈妈……”
想要伸手拥抱一下那温暖的双臂,可是伸出的手中,竟然紧紧地握着锋利的刀刃。
“不,这是想要做什么!”
只一刀,喉管就被轻松地划开了。
闭上双眼,依然有血渗进他的眼睑。
红、红、红。
“你还真是训练有素啊……”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曾经听到过的这句话。少年悲哀地哭了起来。
随即就有炽热的双臂拢在了他的身上。
“迦洛德……”
黑发男人用指尖的轻触作为安抚。
“迦洛德……我不要那些记忆了……再也不要……”
少年战栗着,如同被鬼追逐,小声哀求。
可是已经开始恢复的记忆,是停止不了的。
“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不要害怕。”
泪水,从蓝碧色的眸中流淌了出来,随即消失在了不断绽放的,温柔的亲吻中。
“哥哥……”
接着出现在记忆深处的,是个比自己略大一些的身影。
“哥哥……我在这里哟……”
站在高处的窗台边,混身是血的孩子笑着望向这边。在看到自己的兄长不顾一切跑了过来时,向后一仰,跌向窗外。
“蓝…!”
那个音乐般的声音最后一次回响在少年耳边。
从高处仰天跌落在坚硬的大地上。兄长的目光凝滞在紧紧地抱住手足的那一瞬间。
少年,毫发无伤的坐在血亲的生命之湖中。荧绿的双瞳中跃动着的,是属于恶魔的妖火。
是恶魔呀!
心中的伤痕被撕开,蓝哀绝地叫喊着,倒了下去。
洁白床单上,淡金色的短发宛若濒死的花朵。少年如同献祭日的牺牲,被泪光割裂了的眸中始终满是难以译读的悲伤。
一切甜美的言语,灌输进少年的耳中,却唤不回丝毫的回应。
“蓝……”俯身在他耳边呼唤着,“这不是你的错……不是。”
少年被这句话唤醒。
“……那……是谁?是谁……的。”
男人的表情,好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窗外的芍药花瓣,滚落下朝露的泪珠,跌向幽深的池塘。那是害怕蒸发消散于孤独之中的水精灵,所做的最后一次挣扎努力。
“迦洛德,不论我是不是恶魔……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