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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姑娘名节,在下明白。”
苏明嫣转身便走,强作着镇定模样,倒是侍女画锦,没走几步便瘫软下来,窃窃道:“阿弥陀佛,好在街上热闹,又是夜色里,无人看见,否则可得惹出一场官司来。那个该死的登徒子,竟敢……”
明嫣一记响亮的耳光,正正落在画锦脸上,“还敢多言,明日此事闹开,又把你这话一对上,想躲开也难了。赶紧给我忘记,回去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明嫣长在镖局大院里,自小做事伶俐泼辣,见惯了粗暴做事虽非大雅,却着实高效,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便重重警告了自己的侍女。那丫头头颈一瞥,一副倔强的模样,终究还是被扼住了,乖乖地紧随其后。
在上元节过去的很多天里,明嫣主仆都是胆战心惊的,直到打听到近日衙门有人自领了二十杖,说是上元佳节轻薄了一女子,但并不记得那女子是谁,所以自请受罚,才彻底放下心来。
那歹人总算不至于太坏,知错能改,既已受罚,也便罢了。静静想来,那位公子,显然是不会功夫之人,遇到这样慌乱的场面,没有声张惊动他人,倒是第一时间治住了酒醉的歹人,着实是位救人于危困的君子,有操守,有正义感,若不是当时情况紧急,自己真想看他一眼。明嫣自此再不穿轻纱类衣饰,连夏日都是裹得严实,沐浴时也会格外清洗那被歹人轻薄了的额头。每每想起此事,都会恼怒至极,但羞愤中想到那个智勇双全的君子,便会感叹祸福相依,这世间的好男儿,让她对自己的婚姻充满信心。
七月初七,李氏御绣庄公子迎娶玉龙镖局大小姐,在富饶秀致的姑苏城中传为佳话。
新郎掀开盖头的那一刻,酡红的面色骤然一白,心底却绽放出一个切实的笑来,叹道:“是你,我娶到竟是你。”
苏明嫣面色平和,心里却是忐忑,与自己相伴终身的夫君,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她酝酿了一个美好的微笑,缓缓抬头,欲将男子的第一眼烙在心上。他长得很是好看,眉清目秀的公子面相,一看便是心地很好的人,那大红的喜服滟着红烛的光晕,映得他宛如梦中人般的不真实。
隔着悠悠十八年的光景,这一刻于谁而言,都是不真实的。
苏明嫣不安地捋了捋一双赤金龙凤镯,接过了夫君递来的合卺酒。
合卺,合卺,意在夫妇二人合为一体,患难与共。她的命,她的情,就全交予眼前人了。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夫妇二人琴瑟和鸣,三个月的新婚生活,二人皆感慨,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李承烨信誓旦旦地对苏明嫣说,对她许下爱的诺言。
然而,欢愉顺心不过百日,李承烨就向妻子提出要求纳妾,而所纳的妾,居然是苏明嫣的陪嫁丫鬟,画锦。
晴天霹雳!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明嫣自小发誓,要成为这样忠贞的女子,不论生死地牵念自己的丈夫。而如今,面对一个负心人,自己的一腔热忱顿时烟消云散。
苏明嫣在心里将李承烨谩骂了千万遍。她不主动去见他,他也不来见她。如此僵持的冷战之下,纳妾似乎成了件名正言顺的事。就在这样切肤的悲伤中,画锦进门了。毫无阻力,名正言顺,而明嫣,自此便被冷落了下来。渐渐地,她性子也仿佛从烂漫的春季进入了萧索的秋季,沉静了下来。
画锦虽是妾氏,但因着李家向来待人宽和,日子倒也好过,何况苏明嫣深居简出,她倒渐渐有了夫人的礼遇,竟组织起祭祖之事来。
明嫣索性撒手,只作陪同出行,只是那画锦的祝祷之词实在刺耳,求完夫妻恩爱,紧接着便是早日得子,青天白日之下,任明嫣再好的修养,也忍耐不得。偏生下山时画锦还崴了脚,李承烨一路搀扶,已然忘了照顾自己新婚的妻子,这让明嫣一贯退让不屑的态度有所转变,她必须和夫君谈一谈,好决断自己的去留。
明嫣向来最是爽直刚烈,闺怨时,心里冰凉凉的,仿佛是那被秋雨淋透的梧桐叶,萧萧索索,翩然着枯萎。而如今,她只是想痛快些了结,索性零落成泥碾作尘也便罢了。
就着一腔怨愤,提笔临下一首词:“节物侵寻迫暮迟。可胜摇落长年悲。回首五湖乘兴地,负心期。惊雁失行风翦翦,冷云成阵雪垂垂。不拼尊前泥样罪,个能痴。”心下想着,偏生骂这负心人,把他气得直哆嗦才好。
小厮把信传去没多久,承烨果真来了,他风风火火而来,脸上一丝怒容也无,仿佛是承认了自己是个负心人,可眼里却揉碎了星星点点的苦痛,似要把瞳孔都撕裂了。
霍然想起新婚后的甜蜜厮守,明嫣的心一下子软了,眼泪流沙般淌落,扑到了承烨的肩上,使劲一咬,还嫌不够,又厮打了几下,最后被承烨死死按住,打不动了,咬不动了,一股脑涌到脑袋里的热血渐渐平和了,才定下性来。
生平都未曾流过这许多泪,这会子脸颊贴着,已是冰冷一片,明嫣抽搭着,只觉得整个人倦极了,红尘太苦,竟生出了做姑子去的想法,转念又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太荒谬,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傻丫头?”
他在唤自己傻丫头呢,遥远的如同幻梦中一样。记得那日祭祖,自己履行媳妇的职责,与承烨的姐姐们一起准备当晚的宴饮。谁知那几个出嫁的姐姐齐齐回门,平日是最娇生惯养的,什么也不会做,最后十八桌宴席的布菜、摆酒全是自己一人准备,总算是一切妥当。当夜自己说起此事,夫君淡笑一声,轻敲一下自己的脑袋,道:“傻丫头,这些事交给年长的佣人做就行,姐姐们娇生惯养,难道你就不是了吗?嫁给我,婚礼时礼数齐全就够了,以后所有的礼数,都不及我和你开心重要。”
那样温柔的话语,直直甜蜜到了明嫣的心里去。那样好的夫君,明嫣暗暗发誓,定要做个好妻子,也温柔地待他。
离开了那被泪揾湿了的胸膛,明嫣神色大醒,低着头,叹道:“你曾这般温柔地待我,我也曾发过誓,要做一个好妻子,温柔地待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我实现诺言了,此事悍妒,是我的过错,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今日我只要一个解释,为什么是她?”
“因为她陪嫁而来的第一日就认出了我。”
“你是谁?”明嫣的眼神由犀利变为迷茫,竟吐出了如此奇怪的一句设问,凄凄道:“她认出了你?”
“是啊,你的丫鬟,眼力劲可比你好多了。上元佳节,唐突你的登徒子,正是南洋藩国的世子普嘉拉。”
“你知道那晚的事?莫非,你就是……”
承烨点头默认,因道:“普嘉拉本是与我一同饮酒,喝多了,看到溶香阁外的菩提树,怀念起了南洋尚佛的故国,又逢你安坐于树下,那般安然恬淡,宛如南洋藩国圣树菩提下羽化而去的仙子,是我没有看住他,恍惚过来时,虽加以阻止,然错已铸成。”
“你就是助我的那个人,你还答应了替我保密,新婚之夜,你就认出我了吧?”
“普嘉拉事后痛悔,自请去衙门受了二十杖。而我,自此将你烙在了心底,那个在菩提树下,看淡浮华倾城,羽化成仙的女子。”
“你从未提及此事,你当真不介意?”
承烨朗声道:“我为何要介意。中原女子,将男女之防看得很重,我家经营的绣庄生意,时常要到各地采风,我常年游学于四海诸国,看法与中原的男子是不同的。普嘉拉是我的朋友,犯的错受到了惩罚,已然足够,可稀罕的事,你一个大家闺秀,遇事不哭不闹,先是将歹人痛打一顿,又如仙子般消失无踪,真真是你我曼妙至极的邂逅。”
他答得坦荡,明嫣也便没有再往心里去,因道:“那莫非,是画锦入府后认出了你,起了不轨的心思,见你是当真珍重我,必不想将此事宣扬出去,坏了苏家的门楣,便要挟要你纳下她,保她一世富贵无忧?”
承烨坦然道:“她以为我是出入溶香阁的公子哥,虽然威胁我纳下她,可日久生情,总可慢慢降服我。可她算错了,主子旧事拿来重提,又涉及我的妻子和南藩世子,我岂会善罢甘休。纳她为妾,是因为这是她的要求,否则你和普嘉拉的名声都会因一场酒后误会而毁了,牵扯大了,族里甚至还会逼我休妻,何况还涉及中原与南藩的邦交。前后思量下,我应了她。”
明嫣莞尔,她的夫君,可不像是被人威胁,轻易妥协的人哪。
“画锦妄自聪明,不知她正是被自己的小聪明害了。我生平最不喜被人威胁,于是,我好吃好喝地待她,名义上,她是李家名正言顺的姨太太,可我日日冷落着她,让她知道,进了李家门,葬送的是自己的一生。”
“只是你做事太独断专行了,这一点恰恰伤了我的心。记得从前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你没有回答,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明嫣细致地倒了两杯热茶,递一杯给了承烨。
承烨接过茶盏,也不急着饮,撇着茶沫子,语气微凉,似廊上的白玉兰,泛着馨香,揭开那美好的初见情怀,“那日你安坐在菩提树下,宛如天上的月,清冷,皓洁。我害怕起来,怕你心里没有我,所以,纳下画锦后一直默默看着你的反应,不敢来见你。直到现在,我才敢肯定,你心里是在乎我的。
明嫣的手不稳,茶水洒出了些,那缠绵入骨的霏霏情意,比茶水更灼人,她声音几乎是颤抖的,却温柔地好听,道“我想告诉你,那日上元佳节,我怀着前所未有的冲动和执拗,只为了心里的一个梦。我想着,我苏明嫣未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样子的人呢,恐怕只有那日有机会能见到了。我眼里空无一物,所有的男子皆是过眼云烟,因为,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你。我很欣慰,老天赐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夫君,让我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