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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凡慎重地点头,“直觉告诉我,那就是我母亲的样子,何况,‘顾乃守护天宫的上神,自然可信。”
“随我入天宫吧,孩子。”那宏远威严的声音,全不似眼前面容儒雅,身如青松的上神发出的,他仿佛白玉铸成,完美的无懈可击,风姿儒雅如临风荷,背脊挺拔如擎天柱,神态高深若天上云。
小凡怔怔地随着天帝,腾云而去。
承烨尾随在后,心底暗暗发誓:此行定不负师父所托。
小凡所居流光阁乃是天帝所居玉清宫的一处旁支殿宇,地方虽小,却是紧挨着天宫主殿,雅致精巧,足见天帝对她的亲厚。
众仙均是歆羡不已,可背地里,却是暗流涌动,天帝携上天宫的,可是神魔不辨的明熹之女啊,陈年旧事,怎又翻出来,打扰天宫宁和呢?
承烨的思虑也陷入了困境,天帝所为,的确可以通过众仙对小凡的态度,分流出有敌意的人,意在更好地保护小凡。可是玉清宫乃是天帝居所,与汤谷几乎是南辕北辙,小凡所居流光阁隶属玉清宫,自己平日里更见不到小凡,何谈帮她筹谋合体之事?最关键的是,天帝对于小凡魂体合一持何种态度,尚未可知,他若有意,何苦将小凡安排地离汤谷这样远,若无意,为何要近身保护她。承烨生在天宫,长在天宫,昔年跟着师父明熹,经历了不少大起大落,自认也是心智通透,可对天帝,真是自始至终从未琢磨透过,也许,这就是做臣子永生永世也修不来的王者之术吧。
流光阁,因供奉着一把名为流光的仙剑得名。据说此剑蕴集天地光华,通体金光流转,横于阁中青天白日下,不置于专门宫殿。然,供奉流光的,是千年仙木根制成的剑架,隐隐昭示着此剑的尊贵。供奉千年,纤尘不染,每当日悬于顶之时,剑身折射出的光华漫天流转,千年不熄,连天帝都赞叹不已。
而小凡住进流光阁的第一日,流光竟奇异地黯淡了。一时之间流言涌动,皆言小凡不详,可天帝不置可否,豪气地将流光送给了小凡,并将流光阁改为帝女阁,了却了此事。
帝女,帝女,这二字简直将小凡置于炭火之上。流言蜚语,皆直指向她。天帝尚无继承人,难不成要将那魔物收作义女不成,久居天宫的上神们早已按捺不住,连连上奏。而应邀上天宫参加蟠桃宴的散仙们,平日嘴碎惯了,开始谣传天帝相上了明嫣,年轻貌美又是来自凡间,一时新鲜也是有的,可被天后看穿了,做主收为义女,才将风波平息。
当承烨把这些流言告知小凡时,小凡气的浑身直哆嗦,誓要拔掉那几条淬毒的舌头。
“明嫣帝女,你才进天宫,就把这弥漫天宫的沉寂给打破了,承烨佩服。”
小凡待承烨一向亲厚,起先是相信爹爹的话,认定了他是在天宫守护自己的人,继而便是自身的判断,让她相信了承烨为人的可靠,此时见他还有心思作乐,恼道:“可别取笑我了,将军唤我明嫣帝女,我可受不起”,遂倚着亭柱,疲倦万分,“我足不出户,自然无法对外澄清,你人脉广,我告诉你真相,你替我说出去,了却此事吧。其实是天帝犯错被流放东海的女儿章莪要回来了,借着蟠桃宴的由头,由东海神君带回天宫。我不过是将那置剑的屋子预先呆出些人气儿来,好让帝女住的更舒服,而那流光黯淡,纯粹是天帝爱女心切,想让女儿住的离自己近些,遂想腾出流光阁,把剑另置一地,故意为之。不知为何,如斯小事,竟会传成这般。”
“那天帝将流光赐给你,是当作给你的补偿吧。明嫣,你可算见识这天宫的厉害了吧,光是流言,就可杀人于无形。”
“别唤我明嫣了,小凡就好,我听得惯。”
承烨侧着身子,朗声道:“从天帝把你接上来,亲口唤你明嫣开始,小凡就再也不会有人叫了。所有人,只会追逐天帝的意志,包括我。”
小凡深深叹气,只觉得一夕之间自己成长了,倦透了,道:“这事该如何收场,距离蟠桃宴还有些日子,陆陆续续有散仙上天宫,我不愿看到他们。”
“容我想想,暂时离开这里,须得有个由头”,承烨一贯独来独往的人,真正开始将这个女子的安危放在心上,竟觉得有些异样的吃力,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我带你离开天宫一阵子,可好?”
小凡内心是极愿意的,可想着好不容易上天宫,转瞬就要被几句流言逼走,好生不甘。
承烨看出了小凡眼中的难色,默了会儿,道:“二十年前我下凡度劫过后,成为上神,荣幸被神界战神明熹收为弟子。论理,我虽为上神,仍需度劫襄助以提高仙法修为,你可愿随我下凡走一趟。”
小凡心下想,自己修炼仙法有所得,又有承烨在身旁,必当无恙,何况这是惟一无懈可击,躲避流言的借口,度劫归来,正值蟠桃宴,拿回属于自己爱魄便走,再不住那帝女阁去!
“我答应你,和你在一处,我安心。”小凡原本怏怏不乐的心豁然开朗,嫣然一笑,与承烨击掌约定。不真切的,小凡看到承烨明朗的眸子闪过一丝惊痛,一晃而过,却无比真切。
作者有话要说: 精彩内容,敬请期待。
☆、重过阊门万事非
天帝答应小凡随承烨下凡度劫,称赞承烨居安思危,堪为众仙表率。
可当小凡知道何为度劫时,悔地直欲以头撞地。度劫中的两人仙法全失,今生记忆全失,更可怕的是,身处凡间的身份由与凡间来往最密切的月老选定,而承烨又一向与月老交好,月老看小凡姿色尚可,擅自做主,把她安排为承烨在凡间的良人,真不知他要照顾承烨到何种地步,竟把老婆也给安排好了,甚至给了他江南富家公子的身价地位。
小凡气急,自己还这样小,十三岁的年纪,竟已被月老操心起来了。
只是毕竟是度劫,事情必当不会太顺利。直到再一次冲破十八层戾障,记忆全失前,小凡的心里依旧是惴惴的,而承烨,一副泰然的样子,像是去赴宴的贵公子般随意。
姑苏,阊门。
玉龙镖局的大小姐苏明嫣呱呱坠地。
听闻苏家得女,李家老爷大喜。本就与苏家是姻亲,双方再定下娃娃亲岂不更佳,自己两岁的儿子承烨颇为机敏好学,而苏明嫣玉雪可爱,自己的妻子应该也是极赞成这桩姻缘的。
出生绣庄的公子李承烨,风度翩翩,半个生意人。
长在镖局的姑娘苏明嫣,直爽信义,半个江湖女。
这对一文一武的男女,自小知道自己所许何人,十六年来,却从未见过对方一面。
韶华寂寞,岁月空流。
终于等到了十六岁那年的上元节,苏明嫣获得家人许可,可以独自上街赏灯。大喜过望下,花季少女怀着满满的心意,换上一袭鹅黄色襦裙,薄纱披肩上熏了淡淡的茉莉芬芳,那乍看矜持随意,实则处处精致的装扮,皆是她一腔饱满鲜活的情意。
姑苏女儿为谁妆?
花影魅动,人影交织。那样多的人,那样多的灯,明嫣却如同独行在空谷幽径,红尘热闹于己何干?
那个人相貌如何,身形如何,一概不知,她就这样冒失地出门了,一点准备都没有。自己从小,何曾做过这样的蠢事。只是徒劳,为何还这般憧憬?
眼睛发涩,脑海比被花灯照耀的夜空还要昏黄,比肩继踵的人群,各色的花灯,早已把人的思绪带到天外,身躯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
他好不好?明嫣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是好是不好。
“风溶香,月溶香,溶香佳人倚楼顾。红烛暖香陈年酒,皓腕素手楚宫腰,最怜楼外菩提寞,空拥明镜台,千年无一物。”连足不出户的苏家大小姐,都一眼相出,那玉宇琼楼围成的章台,正是姑苏最负盛名的青楼——溶香阁所在。那首家喻户晓得小诗所传不虚,溶香阁外,果真竖着一株恬淡禅意的菩提树。
青楼烟花之地,菩提灵山圣地,如此处奇妙矛盾的景致,是自己从未得见的,仿佛来自天外一般。
明嫣欲歇一歇,唤来侍女画锦,在青石砌作的花坛上垫一方帕子,便坐下了。那方红楼上,有热切的人影攒动,想必皆是前来寻欢作乐,一睹佳人风采的风流客吧。岂知千金换来的一夕情意,转瞬即逝,竟还痴醉其中,流连忘返。不若菩提安然,看尽人间风流、皆被雨打风吹去。
不知今日是哪位雅妓挂牌,必是被贵客以重金包下了,引得溶香阁中所有的风流客纷纷被逐离。一时之间,风韵雅致的红楼被嘈杂粗乱的败兴之声围绕,任朦胧暧昧的靡靡乐声也遮盖不住。
场面很是杂乱,平日里呼风唤雨的贵公子,何曾受过如此耻辱,纷纷骂骂咧咧地欲更换新地。苏明嫣隐在重重树影间,鹅黄色的薄衫柔柔飘动,宛若仙子,正欲伸手折一片菩提叶,只觉眼前一晕,身子已转过一面,是一登徒子,醉酒之下欲壑难填,见到年轻的貌美女子便起了轻薄之意!
苏明嫣虽会几招掌法,可被困住了手脚,一时之间施展不出,只得被那登徒子死死抱住,额头一凉,竟是被轻薄了去。堂堂玉龙镖局大小姐,上元节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轻薄,居然无还手之力,简直是奇耻大辱。
岂有此理!
灯影闪烁间,那歹人的臂膀一松。竟是有人助她,擒住了歹人的臂膀,苏明嫣趁机挣脱,恼羞成怒时哪顾得上许多,霹雳掌法直击那人被擒住的臂膀,只一击,那条手臂不断也得残。
借着夜色优势,总算没人认出苏明嫣来,苏家小姐已许给李承烨,此事若传出去,两家名声皆是大损,说不定还会闹到退婚。
事不宜迟,明嫣侧着身子,半遮着脸,对帮她那人行了个礼,虽是真心感谢他的帮助,但也不便让他认出自己,“公子能救人于水火,实乃当世英雄,小女子多谢,还望今日之事,公子不要张扬。”
“事关姑娘名节,在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