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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沿路往南,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甄美好接到甘信的电话:“有位司机说再市府花园附近见到衣着和甄美丽相似的人,我现在赶去那里确认一下。你们先等等。”
甄美好猛地直起身,将消息告诉安醒邦。
半个小时后,甘信又来电话说找到的那人确是甄美丽,只是她的状况不太好。
甄美好心口一跳,追问:“怎么个不好法?”
他叹:“你们先到6总吧。”
医院?
他俩都是绷紧了神经,听了这话,有默契地不再出声,安醒邦驱车从城南郊到市中心,这一路车开的飞快,在急诊室见到狼狈的甄美丽,甄美好捂着心口,一阵难以呼吸的剧痛。
甄美丽眼神空洞洞地望着地面,手臂上了夹板,绷带挂在脖子上,头发有点乱,浑身都有血迹,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到底怎么回事?”
甘信怕美丽受刺激,只小声地说:“在市府公园附近,有两个流氓对美丽……她拿石头砸了对方的头。手臂是打斗过程中扭到的。那个受伤的没事,脑壳缝了几针,他要敢起诉,我们也证有据,不用担心。”
安醒邦缓缓来到她身边,半蹲下,想要握她的手,她却受惊似的快速抽了回去,胸前剧烈起伏,红肿的双眼恐惧地盯着他,身子向床里面缩,喃喃自语:“别过来,别过来……”
“美丽,是我啊,你抬头看看我。”
甄美丽颤抖着摇头,忽然大叫道:“不要……别过来别过来!”
“好好,我不过去,你先看看我,好吗?”
甄美丽一寸寸抬眼,摇头吼道:“不知道——不知道你是谁,你不许过来,美好——美好——”
甄美好应声赶过来,坐到床沿拥住她:“我在。美丽,别哭了,我在。”
护士听到声响也跑进病房,知道他们同柏医生稔熟,也不好板着张脸,只能商量说:“不好意思,请你们注意一下,不要影响别的病人。”
甘信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甄美丽是吧?我去叫医生,您请等等。”
医生来时,边上自然有柏邵心在,讨论过后,医生说手臂的伤和些小擦伤无大碍,只是病人精神状况实在不佳,最好转到精神科或者转到二院做详细检查。
这边话还没说完,甄美丽便惶恐地从床上跳下来,又跑掉,安醒邦这回将她追的死死的,可她一身血渍,手臂绑着,逃命一般向外冲,左右乱撞,把急诊室闹得大乱,几个男护士闻讯赶来,终于将她制止住,打了一剂镇定,才算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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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美好隔着门,望着在幽暗的病房中沉睡的甄美丽,泣不成声。
安醒邦亦是紧锁眉头,手指蜷在掌心里。
柏邵心为甄美丽寻的精神科医生将他们叫到诊室。
“之前为患者做的脑cT片显示,患者颅内并未有病变,所以这点可以排除,剩下的,我想问下家属,患者有精神障碍史吗?”
甄美好承认说:“有。六年前,我姐姐曾经因为……因为被侵犯……我们用了大概三年多,她才康复一些。她现在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要等她醒来做一个评估我才能准确告诉你,不过,既然是创伤造成的心因性精神障碍,我要提醒你们一句,不管是持续服药,或者是你们之前刻意遮掩和心理引导的方法,都是无法让患者完全康复,不过,暂且来说,也不用太悲观,多和患者交流陪伴还是会起到一定作用的。”
甄美丽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九点多,她感到手臂疼,甚至不敢动,用左手摸了摸身边人的头发,她头疼欲裂,躁动不安。
安醒邦起身,望着她眼睛:“美丽,还记得我吗?”
甄美丽扶着额角:“阿邦,我怎么在医院?”
宋莱莱也到6总时候,随后阴差阳错去探望甄美丽的甄严,接到甄美好的电话,也赶了来。
一家人都到齐了,考虑了整整一个通宵的甄美好将甘信故意支走:“我得和他们谈谈。”
甘信抚了抚她的额头,去楼下买早饭。
宋莱莱见到甘信仍是没什么话说,低头坐在冰凉的长椅中,一言不发,而甄严站在窗前,眼中一片茫然地望着外面,甄美好远远瞧着,第一次觉得,她的父母真的不年轻了。
她上前低声说:“妈,让美丽接受治疗吧。”
甄严睖睁在原地:“美好,美丽得了——”
甄美好讷讷开口:“心因性精神障碍症。说白了,就是精神病。”
宋莱莱激动打断:“别说了!”
甄严哑然地看着她们母女,好半会儿才找到自己声音:“美丽好好的,怎么得了这个病!美好,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爸。我们骗了你,骗了五年,回来之后,又骗你一年。我瞒的很累,也很痛苦,美丽虽然已经忘记了那几年的艰辛,而用一个全新的记忆代替,可我知道,她内心深处还是在不断地挣脱,不断地想要挖去心口的创伤,即使这个过程会很痛……”她呢呢喃喃,甚至有点糊涂,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表达什么,脸颊已然挂上几条泪痕,“爸,当初我和美丽没跟你解释,也没跟你好好道别,就去了东京,并不是因为你给不了我们优越的生活,我们爱你,从小到大都依赖你,我们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离开你……”
甄严从医院出来没有回去B市,而是由甘信领着到家里休息,之后一段时间都住下来,轮换着帮忙照顾甄美丽。
甄美好坦白过程中,宋莱莱一度阻止,甄严喝住她:“宋莱莱,你如果有一点人性,都不该那么混帐,私自决定把孩子带走,她们那时小,听你摆布,现在大了,你还一点权力都不给她们?你看清楚了,她们并不是没有父亲!”
甄美丽状况忽好忽坏,可既然要接受治疗,就必须要面对这些。
医生告知甄美好和甄严整个疗程的内容,要他们积极配合,接下来便正式开始。可当甄美丽一想起杨导她老婆曾对她说过的话,人就像被抽取筋骨和灵魂一样,陷入崩溃的边缘,只认得甄美好,要她的保护,对一直照顾他的安醒邦竟是又打又骂,阻止他靠近。
甄美好以为如此下去,安醒邦恐怕会熬不住,却见他跟护士要了碘酒擦完伤口,又小心翼翼回去在角落望着甄美丽。
甄美好找他谈过,直白地问:“你会坚持到什么时候?”
安醒邦说:“美丽康复的时候。”
甄美丽讶异地将他望着,他笑:“怎么,你不相信美丽有一天会康复?还是不相信我会坚持到那一天?”
甄美好望向夜空,未来还有太多未知数,她此刻心里却是无比轻松释怀的,无论她和甄美丽要面对的多少重重重压和困境,至少,她没有一无所有,她还有信念,有善良,有勇气,有甘信,有爸爸,有儿子,而甄美丽也有安醒邦的爱……
她笑笑,摇头道:“现在,两样我都相信。”
“孺子可教,这才是好态度。”
没过几天,杨导老婆找又让人不得消停,来找麻烦,这回是找上了电视台,甘信的工作单位。
这女人也是厉害,净挑软柿子捏,不过甘信是谁,他要是惧那个泼妇,他就不姓甘!
女人找他见面仍是之前威胁宋莱莱那番话,甘信刚吃完饭,一边剔牙,一边轻蔑地瞧她一眼。
女人自觉没受到尊重,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你不就是个小破编导吗?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甘信扔了牙签,缓缓靠进椅背:“多谢,你尽管扳倒我,我倒看看你都有什么能耐。我可不是我老婆的姐姐,也不是我岳母,你威胁几句,我就腿软,更何况……也不止你会威胁人,我也会。”
、第七五章
甘信下班后;将孩子从幼儿园和训练中心接回家,而甄严和甄美好还留在医院照顾甄美丽;他从善如流;系上围裙,下厨准备饭菜;先伺候好两个宝贝;再给甄美好打电话询问情况。
那边响了许多声;无人接听,放不下心,又打去问安醒邦。
安醒邦接了电话;声音充满疲惫和倦意:“刚才美丽发病,我和美好还有爸爸在照看她。”
类似状况在这些天接连不断上演,甘信深知治疗精神疾病过程的艰辛,有多少患者家属都是长此以往熬不过,才最终放弃他们。
甄美好回到家时,“大”字瘫在床上,不愿动弹,闭上眼睛休息了会儿,男人带着俩小男孩围过来,两个揉肩捏胳膊,一个唤她张嘴,要给她喂饭。
“饿了吧。常常老公特地给你做的百合莲子红豆粥,养颜大补!”
甄美好闲适享受,张开嘴吃了一口,甘甜可口,味道甚好。“做的一手好菜,熬的一手好粥,深得我心……”
甘信配合说:“那您吃的还不错?”
“嗯,好吃。继续喂。”
跐溜跐溜,一碗下去了,甄美好寒凉的胃得到温柔的慰藉,一身的疲惫酸痛也被两双小嫩手和笑声驱散,居然就这样,还未换衣服,未脱袜子,侧了侧身,睡过去。
醒来听见甘信在客厅里跟谁打电话打得专注,便起身去孩子卧房瞧瞧,然后进浴室洗澡。
恍惚着出来,抬眸就对上甘信的眼神。
甄美好放下正在擦头发的手,笑笑,坐到他身边:“你刚才在和谁说话,那么久?”
甘信眼神晃了晃:“墨兆锡。”
“你全都告诉他了?他怎么说?”
甘信呆望着她,没出声,过了几秒,轻轻摇头。
“我知道你刚才在想什么……你不是已经问过我自首的事情。”甄美好语气淡淡,比甘信之前设想过的情景里镇静了许多,“那个人,就躺在公园的下面,有一天,我知道早晚有一天真相会曝光于世……我承认他该受到惩罚,但不应是用我们的双手。甘信,你相信吗,让一个人死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只要你坐在那里,看着他咽气,而不去救他就行了。每当想起那个晚上我就是这样做的,我都觉得自己好可怕……”
甘信将她面对自己:“美好——看着我!”
甄美好冷的发颤,像快被冻僵,缓缓移动眸子,望向他,见他要说话,先捂住了他的唇:“听我说。今天下午,美丽想起了许多事情——包括她是怎么得病的,我和我妈怎么骗她,她都想起来了……”
甘信按住她的肩膀:“然后呢?”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