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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的事。但无论他对希烈如何亲厚,天子威仪的震摄,十几年的隔阂,希烈与他,总觉得隔了一层,心无论如何也无法贴在一起。深心里,对这皇宫,希烈甚至感觉厌恶。
可这时,这样一句平常的询问,如灌顶的醍醐,突然使他感觉眼前的男人不但是大唐的天子,不但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而且还是自己的父亲。心中突然涌起强烈得连他自己也感到震惊的依恋与仰慕,紧紧握著皇帝的手,希烈在榻前缓缓跪了下去,答问所问:〃现在我该叫你皇上吗?〃
〃叫父皇吧,我喜欢听。〃皇帝说著,抽回手,用食指和中指把希烈的下巴抬起来。少年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皇帝的眉微微扬了起来,〃瞧你这样子,像是谁欺负你。你是我的儿子,等祭天过後就是大唐的储君,谁敢给你委屈受?〃
〃没有。只是父皇的手很瘦,很冷。〃这句话奇怪之极,大臣们听得奇怪,皇帝目光微凝,若有所思地轻抚希烈的头发。
待眼中泪光干涸,希烈忽然仰脸一笑。他生得清逸非常,这一笑灿烂夺目,皇帝竟不由得失神。
希烈轻轻放开皇帝的手,昂然起身,回头直视李诩:〃我知道你想我死。〃
满殿惧惊。临场突然的发难出乎荣王一党的意料,也出乎保皇一党的意料。希烈淡淡微笑,一步步走向李诩:〃可惜有些事你绝不会懂。〃
〃皇子的话,臣不懂。〃李诩垂著眼皮。
〃褚连城是谁杀的?今天的滴血认亲是谁提出来的?〃
〃褚连城之死臣不知,滴血认亲是满朝文武的公议。〃依旧是平淡的语气。
希烈盯著他,眼中浮起一缕尖锐的嘲讽之色,〃你杀死褚连城,不但为重提滴血认亲起开端,更深的用心是要用褚连城震摄我。你想让我以为你已有足够的把握今天置我於死地,然後我会慌乱,甚至为了保命做出逃跑或者别的蠢事来,那你就真的称心如意了。可惜棋差一招,我哪儿也没有去,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了。〃
〃皇子的话太重,臣受不起。〃李诩弯腰深施一礼。
〃皇上!太後!〃荣王面容不悦,哼了一声看向皇帝和皇太後。
皇太後想说什麽,皇帝却挥了挥手,示意荣王退开。皇太後看了皇帝一眼,不再出声,荣王只得忍辱退回去。
〃找到我,告诉我皇子身份的是褚连城,保护我,带我回长安的人也是褚连城,他死了,我当然也害怕。你可知道我为什麽仍然出现在这里?〃希烈的声音不响,却铿然有力,〃因为做了章家十几年的少爷,我不敢相信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谁,究竟从哪里来,我是不是真的是大唐的皇子?我也想要看看,有没有人真的胆敢在大明宫里置大唐的皇子於死地!〃
大明宫中静寂如死,只有希烈的声音震响,他忽然轻笑出声:〃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不管我是不是皇子,不管你能不能把我击败成为皇储,凤公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的。〃他脸上突然浮起一抹极轻蔑怜悯的神态,〃你把与他姓氏相合的凤凰纹到下体,宽衣解带展示给他看,他却不肯假以辞色的那日你便该明白,你是没有一分机会的。就算我今天死在这儿。。。。。。呵,也是没有用的。。。。。。他根本就不要你。〃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那晚被制纹身是李诩的奇耻大辱,再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被揭穿。如此丑事一旦被揭穿,就算希烈被证实不是皇子处死,他也再没有机会角力皇储之争。这一击实在太多狠辣阴毒,李诩城府深沈,性子却极骄傲,一时间羞愤欲死与失去皇储争夺权的绝望齐齐涌至心头,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一股血气上冲,喉间便是一阵腥甜。
〃诩儿!〃荣王慌忙扶住李诩,朝服上已被李诩喷上一口血。
大明宫中一阵大乱,希烈却是一派云淡风清,回转塌边跪下,仰脸看著皇帝,脊背挺得笔直:〃请皇上即刻行滴血认清之典吧。滴过血,是与不是就清楚了。万一。。。。。。万一不是。。。。。。〃清逸的脸上闪过一丝恬淡笑意,深深伏下身子。
皇帝看著他的目光复杂许多,喃喃:〃皇儿,你好,你很好啊。。。。。。〃一伸手,〃来人,取刀来!〃
两名太监分别奉上一只盛著清水的玉碗和一对儿镶有明珠的匕首。
希烈拿起其中一只匕首用力插进榻前木几中,〃我有一事请皇上恩准:今日滴血大典过後,谁再对我身世有异,当如此几。〃
滴血认亲时,大多双方同时割破手指,将血滴入水中。他将匕首插进几中,又提出这样的要求,颇出人意料。但身世之争烦扰了近两个月,也的确是不胜扰人。今天滴血认亲之後,此事也的确不宜再反复重提。
皇帝点头道:〃准。〃
〃谢皇上。〃希烈感激地叩了个头,拿起另一只匕首,割破手指,看著血珠落进水里,希烈不将匕首递给皇帝,却仰脸强笑:〃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无论我是不是皇子,请皇上再抱我一抱。〃
皇帝深深注视著他:〃朕心里清楚,你是朕的儿子。〃
〃请皇上抱我一下。〃希烈又要求了一遍,神情近乎执拗。碗中的血滴已要荡开。皇帝无奈地微微摇首,稍稍坐直一点身体张开了手臂。一缕孩子气的微笑绽在希烈脸上,仿佛皇帝答应抱他这一下便是天下间最满足的事。搂著这具单薄的身体,皇帝心里一阵疼惜,不由得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忽然有一滴极热的液体滴在皇帝脖颈里。他以为是泪,却立刻发现不对劲儿,一股淡淡的腥味悄然浮起。他大惊之下一把推开希烈,希烈的脸已成青白之色,乌血从嘴角、鼻孔、耳中缓缓淌出。
〃御医!御医!〃皇太後和皇帝齐声惊呼。御医就候在殿外,进殿一看这情形,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奔至榻前,扑通一声跪下,膝行上前探脉。
〃我不想。。。。。。不想死啊。。。。。。〃希烈用惊恐又茫然的目光望著皇帝,痉挛著吐出一句低语,年轻的眼中充满了对生的依恋和枉死的不甘,一只手紧紧抓著皇帝的手,另一只攀在皇帝衣袖上,仿佛在祈求著什麽。
皇帝一只手紧紧抓著他的手,另一手剧颤著指住御医:〃快!快啊。。。。。。〃
略一探脉,御医向侍卫交待一声,那侍卫飞奔去取可解百毒的〃天华丹露〃。御医颤声道:〃皇上,皇子中的毒性极烈,只怕。。。。。。只怕。。。。。。〃吃皇帝阴冷一瞥,吓得哆嗦了一下长伏在地,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父皇。。。。。。〃希烈痛得全身痉挛,牢牢抓著皇帝的手却不肯放。
〃朕在这儿!皇儿,朕在这儿!〃皇帝双眼血红,抱著希烈的头,〃给朕好好支持著,一会儿解药就到。。。。。。〃
〃其实。。。。。。我心里是怨恨你的。。。。。。〃希烈仰望著皇帝忧急如焚的面容,乌青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惨然笑意,〃如果父皇还有许多儿子,就不会找我也不会要我了。。。。。。父皇,你当初为什麽。。。。。。为什麽不要我。。。。。。〃
这句话似在皇帝心头斩了一刀,皇帝面容一阵扭曲,仰面发出一声悲嘶。
〃我想回家。。。。。。回凤阳的家。。。。。。回家。。。。。。〃轻喃著,希烈眼中的依恋和不甘渐渐涣散,两颗泪珠凝在眼角,抓著皇帝衣袖的手慢慢垂下去。
大唐失落十几年後回归的皇子,皇帝膝下仅存的皇子没有等到御医调来的解毒药丸,毒发身亡在滴血认亲的刀下。
御医捧著侍卫送上来的药丸,颤声说:〃皇上。。。。。。殿下已。。。。。。已。。。。。。〃
〃灌药!〃皇帝木然道。
药丸粉碎,用水和开,灌进乌紫的嘴里。人已气绝,哪里能灌得进去药,药灌进嘴里,立刻就溢出来,用手绢擦干,再灌,药汁仍然一个劲儿往外溢,一口也灌不进去。皇帝面容肃杀,抓著希烈的手坐在榻上,背佝偻得更厉害。
今天的大明宫中风云变色,但再也没有什麽比这个变故更震撼。
眼见得抓在掌心的手越来越冷,皇帝突然手按心窝,眼中滚滚落下泪来。默默流了一会儿泪,皇帝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到後来咳得伏在榻上直不起头。皇太後早已哭成泪人,抚著皇帝的背,眼角余光碰到希烈尸身,忍不住放声悲泣。
皇帝一面咳,厉声吩咐:〃给朕牵一只狗来!〃
不多时,一只浑身黑亮的狗被牵进大明宫来。皇帝踉跄著下塌,握住几上的匕首运了几次力才拔下来,一刀斩在狗背上。那狗悲呜一声,被侍卫牢牢按住挣扎不得。只挣了不几下,狗七窍中流出乌血毒发身亡。
皇帝转脸看向大臣们,一向疲倦的眼中射出摄人的寒光。大臣们扑扑通通跪了一地,群臣噤弱寒蝉、人人自危。皇帝的眼光最後定在荣王与李诩身上,两人浑身直冒冷汗,李诩牙齿打战,颤声道:〃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