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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去叫她,不一会儿,侍女匆匆回来禀道:“殿下,素儿是病了,额上滚烫的。”
崇亲王一愣。是他疏忽了,素儿往日在面前伺候,从来没起晚过,何况是睡到午时?吩咐人去请大夫,自己起身去了侧间,便见素儿面色潮红,嘴唇又烧得发白。
倒了杯水一点点喂给她,素儿无意识地喝下去半杯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见四周敞亮,又看崇亲王就坐在面前,慌忙地撑起身:“殿下……这……什么时辰了?”
“午时。你病了,烧得厉害,接着睡吧。”崇亲王晃了晃手上剩下的半杯水,“还喝不喝?”
素儿心里还是有些怕崇亲王的——动辄脊杖六十啊!换谁谁不怕啊!
没打完也不行啊!
摇摇头:“谢殿下。奴婢没什么大碍,回房歇一歇就好了。”
“回房?”崇亲王瞥她一眼:“在这儿歇着吧,一会儿大夫就来。”又把杯子里倒满了水,塞在她手里,“嘴都干裂了还不喝。休息吧,别不自在,本王走了。”
崇亲王一天中总有大半时间是在书房中的,素儿病着住在书房侧间,就时不常地被探望。时不时还会有侍女端着小点心进来告诉她“殿下说这点心清淡,应该合你胃口”。别说,十有□还真是合胃口……
不过么,这个养病的环境真令人忐忑……
这个养病的环境真容易被八卦……
八卦不要紧,让不该听到的人听到就有麻烦了,但剧情的走向往往都是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怕什么就来什么”。
第三天,崇亲王外出赴宴,孟良娣就来了,所谓冤家路窄。
“我还以为是府里下人乱传,原来是真的?”孟良娣语声轻蔑,素儿以为她是要说自己住在书房侧间不合规矩,可她却说,“殿下果真是重罚了你打得你起不来身?”
因为是书房侧间,想着崇亲王就在旁边,多少有些不方便,因此素儿虽是卧床养病却一直衣着整齐。见孟良娣进来,离榻敛衣下拜,看她没有让自己起身的意思,就仍是跪着,直起身莞尔道:“良娣从哪听的话?殿下不曾罚过奴婢,奴婢在这儿卧床不过是因为近日染了风寒身体不适。”
这话当然是假的,要不是受了罚身体虚外加在外面伺候了两日,哪会染风寒?可素儿偏偏就是个不肯低头的性子,就算孟良娣知道这是假话她也不会服软。
“还嘴硬?”孟良娣一声轻笑,“不是已经从尚侍降了常侍了?”
王府内的女官,正五品的尚侍已是最高了,以下还有典侍、选侍,再往下才是常侍。这是张隐做的主,怕崇亲王见了素儿心烦,就把她调到了外面服侍,级别也自然而然的要降,一降就降了两品半。后来崇亲王说让她养好病后回去侍候,那只是跟她说了,张隐没在场不知情,级别也就没升回去。
“奴婢是尚侍也好、常侍也罢,都是殿下身边的人,不劳良娣评说。”
“这话就错了。”孟良娣悠然一笑,“从前你是正五品尚侍,虽说也是下人,但到底是府里最高的女官,我不敢动你;今儿个么……”孟良娣目光一冷,“我再不管,闵常侍连规矩都要忘了。”
“奴婢还是那句话,奴婢是尚侍也好、常侍也罢,都是殿下身边的人。良娣看奴婢不顺眼奴婢知道,可良娣就算要打要罚,也该禀明殿下,至少也该知会中贵人亦或是尚侍,岂有动私刑的道理?”
孟良娣不愠不恼地听她说完,才徐徐笑道:“还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说到底,你不就是个奴婢?宫里赏下来的又如何?我倒要看看我今儿罚了你这惑主的贱婢德太妃娘娘能说什么。来人,带走。”
若论家室,孟良娣也是大燕朝排得上的贵女了,骠骑将军独女,不过是因为庶出自小就矮了旁人一头。嫁给十皇子也未能做正妃,十皇子封了王她仍只是良娣,但崇亲王未有正妻,府里一众妾侍中她地位最尊,后来又生下长子,在府中所享待遇便与正妃无二了。从她进门开始,素儿就知道没好事,崇亲王又不在府里,她要杀要剐,自己也只能悉听尊便了。
倒没想到,孟良娣这个将门之女心思颇毒。
不打不骂,罚顶盆!
罚顶盆就算了,只穿中衣裙!
只穿中衣裙就算了,在室外!
在室外就算了,具体坐标在府门口!
孟良娣你对汉族传统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的估算有点高啊……你莫不是锦都小说家们最近最爱写的从未来穿越来的故事的女主角?
所谓顶盆,就是接一盆水让你跪那儿把盆顶头顶上。
什么?能不能用手扶?
不用手扶那叫杂技……
顶盆其实算不上个实在的刑罚,不过大家用起来愈发顺手,因为后来发展出了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我没想刁难你,但你要是把水洒了咱再另说!”
素儿知道孟良娣现在就是这个想法,因此即便身体虚弱不已,还是硬撑着不动。一月底,寒风瑟瑟,先是手指最先没了直觉,很快浑身也都麻木了,只有双腿一阵阵发热发疼,犹如针扎。
看孟良娣没差人盯着,便有两名侍女过来偷偷过来道:“素儿……我们去找殿下吧……”
“找殿下?殿下今天去见什么人中贵人没跟你们说?那是舒亲王!前些日子那点事殿下就能下诏脊杖六十,今天若搅了他和舒亲王的雅兴,咱们谁也活不了。”素儿冷言冷语,两名侍女立即噤声。
不说这个,就说孟良娣那边,虽说是没人来看着,但如果素儿偷了懒或者有人想去给崇亲王报信,一定会很快有人过来制止的。
踏青游·计谋
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听到背后府门响动。
“这是哪儿的丫头?”崇亲王见状一愣,停在门口阶上,全然没想到这是素儿——素儿现在应该在卧床养病才对。
“听闻十弟对百姓宽和,府里规矩倒是很严啊!”一个声音笑言,语中称崇亲王“十弟”,该是舒亲王了,“不过这天寒地冻,让个姑娘跪在外面已是严酷,又是只穿中衣裙,还在府门口。”这话说得语气轻松,但显有不满,崇亲王尴尬一笑:“六哥这可错怪我了。张隐,去看看这是谁房里的丫头。”
张隐一揖,绕至素儿面前一看就吃了一惊,一边拿下她顶着的铜盆放在地上,一边向崇亲王禀道:“殿下,这是素儿……”
“素儿?”崇亲王一凛,心说张隐你看错了吧?疾步走过去一看还真是,一愣,伸手拉了她起来,轻斥道,“怎么回事?”
素儿跪得久了,猛然起身眼前一黑,下意识地伸手扶在崇亲王肩上定了定神,待眼前恢复清晰,方向崇亲王深深一福:“殿下,可否先容奴婢去加件衣服。”
话一出口,才觉自己的嗓音已沙哑得恐怖。
穿成这般跪在人人都看得见的地方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怎样的侮辱崇亲王当然明白,转身向舒亲王一揖:“请六哥先去前厅稍坐片刻,我这里……”他指指素儿动了动口型:“人命关天。”
舒亲王会意一笑:“十弟请便。”
崇亲王解下斗篷披在素儿身上,要不是因为素儿已经冻得神志不清了,她才不会再穿这件给自己惹了各种麻烦的斗篷!
叫侍女扶素儿上了榻又盖好被子,崇亲王坐在榻边问她:“素儿,孟良娣为什么罚你?”
他没有先问“是谁罚的你”或者“是不是孟良娣”,他根本就知道是谁,只是不知道原因。
素儿想了想,崇亲王可能因为自己告一状就废了或者宰了孟良娣么?不可能!如果自己不能除掉她又告了她一状是不是结仇更深了呢?是的!那自己是不是更没好日子过了呢?绝对是啊!
于是她很认真地看着崇亲王道:“是奴婢顶撞了良娣。”
崇亲王面色平静地看了她片刻,似在判断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少倾,叫了张隐进来:“晋沈奉仪良娣位,复素儿尚侍位。”听上去与孟良娣毫无关系,却是多了个与她同位的人分了权。
张隐领命出去,崇亲王又回过头看着素儿:“素儿,这事本王会压下来,府里的人不会多嘴,外人更不会知道。”
素儿愣了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怕奴婢想不开寻短见?”她苦涩一笑,“不会的,奴婢若扛不住要自尽,适才穿成那般在府门口就已触柱了。”
崇亲王一颌首,道:“好好歇着。六哥还在府上,本王先走了。”
素儿便要起身,他伸手按在她肩上,笑言:“免了。”
素儿低一低头:“恭送殿下。”
。
崇亲王走进前厅,向舒亲王赔罪:“六哥久等。事出突然,六哥别见怪。”
“还得恭喜十弟又得佳人啊。”舒亲王连连摆手笑道,“怎么?一碗水没端平,起内乱了?”
“六哥就别拿我开心了,那姑娘不是妾侍,是母妃当初赐下来的宫女。”崇亲王苦笑叹气,“做事机灵,就是性子犟,和孟良娣顶了两句。”
舒亲王揭了茶盏的盖子,执起来品着茶香漫不经心道:“德母妃赐下来的宫女?必定是忠心,对宫中礼数也熟悉吧?”
崇亲王笑答:“这个自然。”言毕即会意,一蹙眉道,“六哥你……”
“若不然,十弟你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舒亲王啜了口茶,将茶盏放回桌上,“当然,十弟你要是看上她了,就当为兄没说。”
崇亲王沉吟半晌,一声长叹,将素儿一直以来对当今陛下莫名其妙的感情说了。舒亲王想了想,笑道:“这样更好,心中本有情,真心流露,事情更容易。若怕有变,拿住她的家人就是了,不是什么难事。”
“六哥!”
“关乎身家性命,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舒亲王冷然,“你我心软,那人可是不知心软!”
崇亲王沉默了些时候,才道:“六哥容我考虑考虑。”
。
十几日后,素儿大病初愈,服侍了大半日,一切如常。用毕午膳,崇亲王屏退了众人,只叫她留下,却是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