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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看了一眼,他便认定路对面那个穿黑色风衣,正在打电话的人就是他望见过的背影。而当那个人转过身来准备过马路时,他惊愕了。
那是年初在火车站里问路的中年人。
江洛知道的……
那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让他无从逃开。
、身世
米珊在楼下一遍一遍地打转。仰头望望安静的三楼,她却一直不敢上去,虽然她知道江洛在家。
江洛昨天的状况让她……很担心。可是她该以什么样的借口去探问呢?本来她觉得自己可以去将蜜糖接回来,理直气壮地去看看他的情况。可是佘磊竟然说他昨晚就把蜜糖送过来了。
米珊在心底有着深深的低落。江洛不告诉她关于出差的事情,还能指望他告诉她更加严重的事情吗?何况一般人在遇见一些烦心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呆着,那她还要不要去打扰江洛?
电话响,江洛来电。
米珊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他可算是打电话来了。
“江洛。”她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正常点。
“在干嘛呢?”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我在图书馆呢。”
“是吗,那正好。”他说,“帮我借几本书吧。懒得去买了,太花钱。你记一下书的名字——”
“借不了!”她脱口而出,一愣,拼命圆谎,“那个……我已经从图书馆出来的。现在准备回宿舍。”再撒谎下去,她都要吓出心脏病了。
“哦,这样啊……”客厅里,江洛一手拿电话,一手拉开窗帘,靠着墙看楼下的米珊,“你现在有事吗?没事就过来吧?”他是看到米珊之后才跟她打电话的。
“……好。”米珊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她就不撒谎了。
“嗯,拜拜。待会见。”
“拜拜。”米珊苦兮兮地挂断电话。
江洛仍旧在窗边站着。从这里看去,米珊正拿着手机一脸丧气样。
一个半小时,米珊在楼下晃荡徘徊。
一个半小时,江洛在楼上矗立远望。
……
掐准时间,米珊摁响门铃。楼下背阴,她就在那没阳光的地方吹冷风不止一个半小时,鼻子下面好疼。
“你不是有钥匙吗?”江洛开门。
“我忘了……”米珊默默地认栽。眼角的余光瞥见蜜糖嗖地奔回自己的小窝。
“没堵车?”
“……没有,挺顺利。”她抬头,看到江洛淡淡的微笑。他似乎挺正常的,精神也不错。那么,她可以放心了。
米珊昨天买来的蛋糕还没有吃完。江洛从冰箱里把蛋糕取出来放在阳台上,然后搬两把椅子出去。
“怎么去阳台?”米珊拖着蜜糖往阳台走。猫爪子顽固在地上刨出几道痕迹。
“晒太阳。”江洛说。
温暖的阳光,风中道边树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米珊吃蛋糕,不忘了留给蜜糖一块。只可惜蜜糖似乎不怎么对蛋糕感兴趣。
“你的人生要素是不是吃喝二字?”江洛忍不住问,“蜜糖都要比你好。”
“……有你这样骂人的吗?”米珊抬头。
“这可是事实。”江洛顿一顿,“要是早知道过来北宁会摊上要照顾你这么个吃货的麻烦,我就不过来了。”虽然嘴上不饶人,他还是拿来已经充好电的暖水袋放到米珊怀里。看到她发白的指尖,他就知道她在楼下该是很冷。
米珊歪头看江洛。“江洛,我觉得你还有你家,都是一个神话。”
江洛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比方说小时候,你妈妈总是在佛堂念经,很像是……已经看破生死的人。”米珊尽量找一个准确的词语。
“她早就看破了。”江洛无事地说。米珊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爸爸呢,很慈祥的。很像是武侠里的德高望重的大师,老年张三丰之类的人物。对了,他可以去《西游记》里演千年树仙。”
江洛轻轻笑出声。
见到他笑,米珊心底有点开心,继续吃蛋糕。
“那我呢?小时候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江洛问。
“嗯……”她犹豫要不是说实话。
“我做好心理准备了。”他鼓励说。
“哦……那我讨厌你。”
是的,小时候她很讨厌他。
江洛没生气,一脸轻松地慢悠悠喝茶,似乎料到她会这样说。
“小小年纪一副不苟言笑老谋深算的样子。整天戴红领巾——欺负我直到5年级才加入少先队。”米珊数罪状。
“还有呢?你不止讨厌我这点吧?”江洛眼里满是笑意,逗她继续说下去。
米珊想想。“小时候你也不瞧瞧自己的发型。理个蜡笔小新头,搞得我老以为有一天你要剃个光头,拿烟头戳几个戒疤去少林寺念经。每次到你家都见你在书桌那正襟危坐,不就看个注音童话么?有必要搞得跟研究红学似的。你还往墙上贴奖状,一排一排地过去。想客人来了看到奖状夸你聪明就直说呗!”
江洛终是忍不住笑得咳嗽,拿拳头半握遮住嘴巴。
“有什么好笑的?”米珊用手撑住下巴。
“你这是嫉妒我。”江洛下定义。
“哪里,我是讨厌你。我妈差点就拿你的光荣事迹打印出来让我倒背如流了。整天在我耳朵边念叨,左一个你看看人家江洛,右一个你学学人家江洛——”米珊竹筒倒豆子般说着,“江洛你不是老师的孩子,不知道当老师的孩子有多痛苦。从小到大每次节日聚会饭桌上坐的要不是历史老师就是数学老师,要么全科老师都在。上课做个什么小动作,我妈下课就知道了。更要命的是老师之间喜欢比较谁家的孩子成绩好。我不光要和十几个小孩竞争,还买十送一搭上你——你说我累不累?”
“老话说的对啊,一个女人就相当于500只鸭子。”江洛放下茶杯。阳光照在脸上暖意洋洋。
“我不是女人,我是女孩。”米珊纠错。
“好吧,女孩。”江洛清清嗓子,“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怎么看你吗?”
“你肯定也讨厌我。”米珊很有自知之明。
“不是,”江洛的声音清清淡淡的,“最初只是好奇。”
最初,最初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江洛转头看她。“好奇你是从河内星系还是河外星系过来的。”
小时候起,他便知道有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孙女。这个孙女每年都过来家里给父母拜年。每次江洛坐在窗前看书看到入迷时就会听到嘭的一声响,大门被撞开,然后一个扎着两葫芦辫的女孩子冲进来大喊:“曾爷爷曾奶奶,米珊来要压岁钱啦!”
一个很调皮,和江洛完全不一样的女孩子。
“我觉得你平时肯定不怎么学习,光顾着玩了。面相嘛,看上去有点傻气。”
米珊满头黑线。
“不过眼睛很有灵气。”江洛慢条斯理补一句,“然后……整天叽叽喳喳跟麻雀一样,得了多动症似。你就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孩子。但幸好现在有个女生样儿了。”
“我就知道你讨厌我。”米珊说,“行,咱俩扯平了。”
江洛从米珊怀里将昏昏欲睡的蜜糖扒出来,送回窝里。
“江洛,你性子随你妈妈。”
江洛没说话。
“我没见你跟你妈妈或者爸爸亲近过。你妈妈看上去不好接近——可是你爸爸多慈祥啊,你怎么跟看到外国贵宾一样彬彬有礼?不过……好像你爸妈也没有主动牵过你的手……”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玩笑话。
江洛的侧脸映没在墙角的暗影里。
米珊悄悄放下手中的勺子。
“米珊,”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手抱在脑后,眯眼看太阳,“如果我出生在别的家庭里,现在会怎样?”
这问题问得很奇怪。米珊不知该如何回答。
沉默片刻,他坐直身子看她。“来,考考你生物学得怎么样。父母血型是O型和AB型,子女可能血型是哪几种?”
“嗯……O型和AB型。”米珊老实回答。她隐隐约约有不好的感觉。
“生物没有及格吧?”江洛低笑,“如果父母血型是O型和AB型,子女可能血型是A型或B型,子女不可能血型才是O型或AB型。”
“啊?”
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米珊,我母亲血型是O型,父亲AB型,而我的血型跟我母亲一样。”
阳光依旧温暖,风依旧轻轻吹着。
“米珊,我读初一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还以为老师讲错了。”
“我是父母从福利院抱养的。他们对血型略知一二,指名要O型或AB型的孩子,结果弄巧成拙。”
“所有人都瞒着我,于是我也瞒着所有人,假装不知道。”
“米珊,你妈妈让你跟我保持距离,大概原因就在这里。虽然我是你的亲戚,但并没有血缘关系。她不放心……”
他面对空气喃喃说着,温暖清晰的声线,带着触不到的孤独与忧伤。
米珊头一次发现,他的背影是如此寂寥。
……
夜幕深了。天上一颗一颗星星亮起来。
而江洛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阳台上。
米珊从客厅沙发上拿来外套,站在江洛身后却迟疑了。
江洛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扭头看米珊。
“给……衣服。”米珊僵硬地伸出手。
“谢谢。”江洛站起来,穿好外套,将椅子搬进客厅。
于是乎,沉默的地点从阳台转移到沙发。
米珊犹疑半天还是开口。“江洛……”
他抬头。
“……你要喝水吗?”憋半天,却蹦出这样一句话。
“好。”
米珊跑去厨房端来一杯白开水。
“江洛……”再次鼓起勇气。
他抬头。
“那个……你冷吗?要不我把空调打开?”她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
米珊把空调打开,设定室温24°。
“你不用费心思想该怎么安慰我。”他说。
“……虽然我以前很讨厌你,可是现在不讨厌你。”米珊咬咬嘴唇,绞着手指,“江洛我觉得现在你很好。你还记得前两天那个《安徒生童话》里说的话吗——只要你是天鹅蛋,就是生在养鸡场里,也没有什么关系。不管叫李洛还是王洛,你就是你……”这话貌似还是有点文不对题,丑小鸭那句话是拿来励志的吧?
江洛轻轻弯起嘴角。
“你需要力量吗?”米珊很认真地看他,“需要的话,我借给你。”高中时每逢考试,她和几个要好的朋友会在考前用很大的力气握手,以此鼓励对方。
“你怎么借?”
“伸手。”米珊想了想。
她用力握住江洛的手。“好,我现在借给你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