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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瞬间便想到一个宝黛初见时贾宝玉用来形容林黛玉的词：弱柳扶风。江洛仍旧是穿着黑色的牛仔裤和宽松的卫衣，外面套着咖啡色的大衣。他本来就瘦，如今生病之后看来，身板愈加单薄。
“你……好瘦啊。”米珊蹦出第一句话。这对比之下，她愈发觉得原书航是意气风发，高大硬朗——明显他俩就不是一个体格级别的。不得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江洛白了她一眼，苍白的脸色显得很没有精神。“你来干什么？”她打电话说要过来，害他从床上爬起来到楼下来接她。
“来看你啊。”米珊举举手里的纸袋，“我带了水果过来。你哪里不舒服？”上次她生病的时候江洛很是照顾她，那么这次她当然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最近比较忙，胃不舒服。”江洛淡淡地说着，“家里没有收拾，你不介意吧？”他走上台阶掏钥匙。
“没有按时吃饭吗？”她认真地看着他，“老一辈革命家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江洛没有反驳。
进了家门，果真如江洛说的一样，简直乱成狗窝。
米珊将茶几收拾出一个空档，把水果放到上面，抬头便无语地看到蜜糖正以埃及狮身人面像的姿势趴在阳台上晒太阳。它很不屑地扭头瞥米珊一眼，然后又将头扭过去了。
“我记得它的毛是黑白色的啊，怎么现在变成灰色了？”米珊指指蜜糖背上乱糟糟的灰毛。
“左东，我另一个室友，喝剩下的汤直接倒在蜜糖碗里——就成这样了。”
“可是它喝汤不至于喝到背上去吧？”
“蜜糖不喝汤——除了猫粮，鱼，还有肯德基，别的东西都不吃——看到自己碗里有不明液体，一气之下把碗掀翻了。”江洛毫无情绪。
“好啦，好啦。”米珊瞧着江洛说话越来越没力气，于是将他推进房间，“躺床上休息去！”
“你别捣乱。”江洛不放心，担心米珊独自呆着会搞破坏。
“不用我捣乱，这里就够乱了。”她回话，拍拍胸脯，振振有词，“我帮你收拾一下客厅。”
说到做到，她出来就开始将茶几上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然后收拾沙发上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最后拖地擦桌子。
做完这一切，看着清洁的客厅，米珊很是佩服自己。她根本不是贤妻良母型的人物，自己宿舍都从没收拾得这么利索过。回去一定跟妈妈炫耀一下，她的乖女儿不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而且还秀外慧中上得厅堂……暂时还下不了厨房。
蜜糖到客厅里巡视一遍，姿态雍容，漫不经心，不把米珊放在眼里。
转了一圈后，它大概累了，跳上沙发蹲下来，眯起眼睛，懒散怠倦。
米珊从袋子里掏出水果拿到厨房洗净，橙子切成瓣，苹果削皮切成丁，想了想，将水果统统放到微波炉里热了三分钟，然后端出来，配上牙签，送到江洛房间。
江洛正半倚在床头看书，颇有贵妃醉酒的气质；看到米珊端着水果进来，便放下书，坐起身。
“尝尝吧。”米珊搬了个凳子坐到床边，撑着手看江洛一口一口吃苹果，“我爸妈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意思是江洛要领情。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在家里哪次不是她和爸爸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妈妈在厨房忙活半天，将摆得很好看的果盘端出来？
房间里窗帘半掩，不甚明亮的光线里江洛垂着眼眸，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浅浅的暗影子。他似乎没听到米珊的话，浅尝几口，放下牙签。“好酸。”
米珊眨眨眼，对这个回话丝毫没有准备。她本是以为他会说谢谢，结果却是两个字：好酸。
“算了，你生病。”她有点小郁闷，指尖在洁白的床头柜上绕圈，“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对了，你的室友呢？”她问。
“他们——”
门锁突然响了。咔嚓一声，进来两个人。
“这通宵忙得——江洛，完事了得请我们吃饭！”佘磊喊着，直接走进江洛房间，“咦，小珊？”
“嗯——你好。”米珊赶紧打招呼。
佘磊身边是一个穿格子外套，满脸睡意的高个子男生，应该就是左东了。
左东打着哈欠跟米珊问好。
寒暄几句，佘磊和左东看到床头柜上的果盘。佘磊拿起一块橙子，热的。
“小珊你真细心啊！”佘磊一边吃，一边夸。
“生病的待遇真好。”左东揉揉眼睛。
将果盘里的水果吃得一干二净，俩人心满意足地回房间睡觉去了。
“你也要休息？”米珊转头问江洛。
“睡不着。”江洛端起茶杯，低头喝茶，“你今天挺开心嘛。”
“……嗯，”米珊抿抿嘴唇，“我跟原书航见过几次面了。”
江洛抬眸扫她一眼。
“可是，我还是感觉……”她无法找出确当的字眼来形容那种感受，就好像航行海上的水手在面对风平浪静时心里仍有隐患。
“别多想了，现在是什么样就什么样。”江洛开口，“那我应该解脱了。”
“啊？”
“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是什么感觉吗？”江洛很认真地看她。
“什么？”米珊傻傻地问。
“有人说，女性一生中用于哭泣的时间大约有50天。我在想，这个说法百分百正确。而你是个奇葩，已经严重超标了。”江洛很优雅地放下茶杯。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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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洛那里气呼呼地回来，米珊又提着装原书航外套的纸袋出了宿舍门。上次在操场见面，他让她将衣服披回去了。
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米珊将手机放回兜里，直接走上操场旁边那条路。来到男生宿舍门口，她只是无心地，或者说习惯性地朝操场瞥一眼。
原书航在不远的篮球场上。
其他人，他的那些朋友，包括冯威，顾小黎，都在那里。
他们在打篮球。而顾小黎跳跃的粉红色身姿尤为明显。
米珊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为什么……顾小黎能和他的朋友相处得那么好呢？米珊心里有个气球瘪了下去。她自己就没那个能力融进那个圈子。话说回来，虽然江洛有一副刀子似的刻薄嘴脸，但是他的朋友都还是心肠好脾气好的人。
准确地投进一个三分球后，原书航下场，坐到场边的椅子上。顾小黎也过去了，手里拿着矿泉水和毛巾，递给他。
一个坐，一个站，他们说着什么。
风吹起米珊耳边的发丝，迷住她的眼睛。
她不想，也不敢再看下去了。
米珊转身，离开。
言以方手里提着几听饮料，静静地站在路边。
米珊迟钝半拍地对他笑了笑。“原书航的衣服——你帮我还回去好吗？”
言以方慢慢点头，伸手接过那纸袋。
“谢谢。”她说，继续朝路口走去。
顾小黎……真的是来旅游的吗？
她很想问出口，却最终害怕而没有问。
言以方提着袋子看着米珊的身影消失在路口，然后慢慢回到篮球场。
“小黎，饮料买回来了。”他站到原书航身边。
“哦，我去给他们。”小黎热心地接过饮料，朝场上跑去。
言以方俯身将装衣服的袋子默不作声地放到原书航脚边。
低头看到那衣服，原书航愣了一愣，随即站起来转身朝外望去。
“她走了。”言以方淡淡地打开一听可乐，若无其事地面对篮球场上的朋友们，“两年前的原书航和现在的原书航很不一样。虽然我比较喜欢曾经那个小子，但是时间回不去了吧？”虽是问句，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原书航望着无人的路口，沉默。
、宠物店
“米珊，你还真是走80年代改革风——现在有谁会自己织毛衣啊？”尹婷婷笑着。
“还好啦，我不是织毛衣，是织围巾。”米珊挑选着货架上的毛线。
“你是织围巾送人吗？”小欧问。
“……老板，这个多少钱？”米珊顿了顿，举起手中的一团红色毛线。
难得一个星期六，宿舍里四个人一起出来逛街。走在路上，米珊一声不吭突然拐进了一家专门卖毛线和织物的店，然后大家就都跟进来了。
走出店门，米珊抱着毛线。
“这个颜色……米珊你应该买白色的。”许静说。
米珊看看怀里的红毛线，没有说话。
街角，红灯。
米珊一行人站在斑马线前等着。
路对面，江洛走过。
“唉——”米珊张嘴准备打招呼，却见江洛看她一眼，直接无视地离开了。
这还……真是一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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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洛推开“默契”工作室的门，将手里的盒装茶叶放在桌子上。
“又喝茶？”佘磊手里拿着一摞台词，从录音室出来。
“准备一下，下午开会。”江洛脱下外套。
“开会？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休息一下下？”双胞胎六月和七月窜出来，异口同声地问。
江洛直起身，冷然地看着衣服和发型一模一样的六月和七月。
“OK，懂了。继续——”六月拉着七月往回走，同时用稚嫩的童音喊出来：“工作啦，佘磊叔叔！”
“江洛，三麦貌似有点问题，我听了一下上午咱的录音，效果不太好。”佘磊边走边说。
“左东不是说修好了么？”江洛四处看看，“左东人呢？”
“跑到后期组串门子去了。”
“喂喂，你们还有聊啊？开工啦！”
“嘿，还蹬鼻子上脸教训师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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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珊拿毛衣才织起个头，又鬼使神差地窜到操场上去了。她是不是该先问问原书航喜欢什么样式的围巾？只可惜他的电话一直没人接，于是米珊便在操场上绕圈一个下午，直到双手冻得发红，才慢吞吞朝宿舍走。
铃声突然响起，原书航来电。
“米珊？抱歉，手机调静音，一直没有注意到你打电话过来了。”他说。
“哦，没事，没事。”她说着便打了个喷嚏。
“你——不会又在操场上闲逛了吧？”他猜得很准，“这么冷的天，冻坏了怎么办？”
“没，没有啦。我一直在图书馆……”她赶紧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有空？”
“嗯，明天，明天下午。”
“哦，那我——”
“我在宿舍门口等你吧？”他轻轻打断了她的话。
“好。”
米珊站在路边，看着寒风中漫天飞舞的枯叶，像是蝴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