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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的话字字句句砸在我的心头,我忡怔地看着山崖下层叠包裹的深黯雾幕,一根玄黑长索凌空忽隐忽现在浓密的雾蔼中,直瞧得人心慌脚软。
淡扫了无尘一眼,我问他:“你当初执意要来无缺城,是不是早就知道有此传说?”
无尘轻浅而笑,牵起我的手:“你的病也瞒了我很久,咱们扯平了好不?”
他的眼中映出我的身影,满头青丝被风吹乱在鬓角。我伸手为他拂去挡住眼眸的乱发,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的一番良苦用心,我领情。”
转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沫,初上忘途川,他曾说我是得天命之人,又曾貌似无心地提起东皋皇妃,这些是他的试探,亦或他早就知道我是红颜白发之人?
四十年前睥睨天下的玄黄毒圣,四十年后却是少年郎的模样,凤凰木花开重蕊,树下巧笑嫣然的女子也是十多年容颜不变。
苏沫,含章宫柔兰阁中的一溪明月,又是你的什么人呢?
悬月被浓雾遮去,从远天传来隆隆的雷声,众人的衣袂被烈风扬起在身畔,冰顶上阵阵风夹杂着雪尘扑面而过。
一道撕裂天地之极的闪电划过夜空,刹那间照亮了众人的脸庞,眼前闪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容,浮现着兴奋躁动的神色。
我浑身瑟缩了下,不知是被风吹的,或者是为这一刻诡秘的气氛所感,无尘除下身上的外袍,披在我的肩头。我对他笑了笑,又是一道闪电横空交织出无数丝网,他的丑颜在电光中显得极是狰狞可怖。
“这贼鸟的老天,怎么突然要下雨了?无缺城可是百年来未曾下过雨了!”
沧浪客的粗嗓门与雷霆之音同时响起在静夜下,一直默默无言的青衣剑客走到崖边,蓦地纵身跳了下去。
梅老庄主啊地一声大叫,奔到崖边朝下观望,过了半晌,他回过身摇了摇头,叹道:“不是有缘人却硬要强求,摔下去也只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诶……”
众人面面相觑,沧浪客肩头的巨枭不安地咕咕数声,忽然展翅飞入夜色中。
“啊,你的鸟……”我忍不住说了句,他狠狠瞪我一眼,嘴角扯了几下。
“俺的这个扁毛畜生,就是胆子小些,小姑娘你可莫要笑话俺啊。”
我掩口而笑,突然觉得这个莽汉倒也挺有趣。
梅老者摇头晃脑地找了块平坦山石坐下,望着黑不见物的彼岸说道:“神物岂是凡人轻易可得,这玄铁索连着忘途川和凝晶雪之间的一线天断崖,不是有缘人,这锁链绝不现身,即便跳下去的人填平了谷底的冰川,千年来也未曾改变过。”
沧浪客嘴里打了几个响亮的呼哨,却没能唤回巨枭,他几步踱到青衣剑客刚才跳下的崖边,朝着深渊张望了几眼。
“梅老爷子您别吓唬俺,俺粗人一个,从来不信这些神啊鬼的,这铁索就在下面,俺不信它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话音落,他也纵身跳了下去,梅老庄主拂顺了被风吹乱的长须,嘴角挑起一丝冷笑。
数盏茶的工夫过后,也不见下面有何动静,众人心知肚明那沧浪客定是难逃殒命,一个个身不由主地退离了悬崖边。
天上又是几道闪电亮过,雷霆滚滚向着崖顶奔了过来,刹那工夫近到眼前。我刚感惋惜,突然一道硕大诡异的黑影从崖边窜了出来,腾空落到崖石上,黑暗和电光交明处,沧浪客诶哟一声怪叫扑倒在地。
“娘诶,这下面黑咕隆咚,俺分明是对准了铁索跳下去,哪里晓得那铁索又突然没了,俺心道这条性命算是送在冰峰下了,幸好有俺的好枭儿及时救俺一命。”他边说边抱住立在一旁的巨枭,仰天狂笑起来,“好枭儿,俺以后再也不说你是胆小怕死的扁毛畜生啦,俺的好兄弟好朋友!”
那巨枭震翅将他拍开,沧浪客身子滚到一边,嘴里兀自止不住的大笑。
苏沫低声呢喃了句:“他疯了……”
我静静地看着地上那人癫狂之态,一丝凉意划过心头,这些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为了凝晶雪各出手段,这片时已是一死一疯。余下的人既不见退去,也不见任何动静,只怕是还在观望盘算。
梅老庄主嘿嘿拈须而笑,嘴里念道:“红颜白发,刹那芳华,几千年都未曾出现过的凝晶雪,只怕老夫今生也难见咯……”
他的话被埋没在一声响掣天地的雷鸣中,血红色的闪电在天幕上扯开一道裂缝,电光明灭间,豆大的雨水从天空倾盆落下。
雨势滂沱,砸在身上很疼,缁衣很快湿透了,长发贴在我的脸颊上,滚下缕缕水丝。
静默中,惟有风雷声滚滚横亘在长空下,忘途川千山暮雪,无言地被雨水洗刷。
这是凝晶雪千年来未流干的泪水,落在肩头心上,我迈出脚步,踩着泥泞缓缓走到崖边。
梅老庄主在雨幕中喊道:“小姑娘,你可莫要犯傻,这雪莲再重要也比不得性命重要……”
一道闪电劈在一线天的断崖旁,我回过头看着靠在崖壁的众人,老者的话没有说完,在看清我的刹那,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淅沥淋漓的黑水顺着发梢滴落在脚下的水坑里,我伸手拉起一缕湿透的发丝,手中握的尽是苍白。
“她……她的头发,她是凝晶雪,她是凝晶雪!!”
不知是谁喊了句,凄厉的叫声刺痛了我的鼓膜,众人耸然而动,朝我涌了过来。
身后是万丈绝崖,无尘站在雨中,远远地隔开人群,他的绿眸专注望着我,他的嘴角上盈着温柔的浅笑,我回他一丝笑,转身跳下崖去。
下坠之势极剧,凛冽山风扬起湿重的长发,漫洒在身后的夜色中。我还来不及尖叫,手指突然碰到冰寒之物,身子也跟着扑了上去。力道收势不及,我整个身子趴在铁索上,又施展了一次完美的猛虎落地式。
膝盖撞得疼入骨髓,我咬牙忍着疼,胳膊下死劲地扒住索片。这根玄黑铁索从崖上看去极细,想不到大部分都藏在雾中,此刻看来和普通索桥也相差无几。
胸中一阵气血翻腾,我深深地缓了几口气才平复了心跳。披在肩头的外袍早已被山风吹入空中,铺展如羽翼落下悬崖去。从崖顶上传来细碎的人声,声音被雨隔断,我听不真切,也无心在上面,只小心翼翼地俯在铁索上,抓着环环相扣的索片蹭身前进。
每挪一步,都从膝盖上传来刺骨的冷硬,我时不时地停一下,伸手擦掉眼前的雨水,再继续向前爬去。
玄索在风雨中剧烈晃动,我不敢有丝毫懈怠,十根手指完全掐进索片的缝隙里,浓雾弥漫在身边,眼前望去的道路漫长无边,心中隐约觉得即便是爬到生命尽头也到达不了彼岸。
不知爬了多久,雨渐渐地小了些,手脚僵硬麻木,已经没有感觉,磨蹭在凌空铁索上,我的耐性几乎快要被消耗殆尽,只想着干脆放弃算了。
玎玲玲几声脆响从前面的雾气中传了过来,仿佛是梵天的经筒传出佛音,刹那间点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心头一宽,也不再觉得前路漫漫深不见底,鼓起一股子悍劲,我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蹭。伸出手一点点地摸索在索片间,突然感觉摸到了零星实土,我不信地拍了拍,感觉入手确实是地面,试探着向前抓了把,竟然抓到了一块突起的岩石,我用力将身子拖了过去,索片刮过膝盖时,我忍不住疼得叫了出来。
彼岸花开,花开彼岸,能渡过玄黑铁索,我算是从阴曹地府里转了一圈重回人世,这罪真不是人受的。躺在地上,头靠着岩石回头望着来路,云封雾绕的黑索通到一片深黯中,除了雨打在脸上,才能觉出一丝真实。
玄索的尽头衔在悬崖边的两根龙头柱嘴里,柱身上悬挂着几只铜铃,被山风一带,发出悠扬的铃音。
我实在累得无力起身,干脆躺在地上,闭上眼慢慢调息。铃声不断响在耳畔,像是一声漫过一声招魂的哀叹,意识模糊中我似乎又看到了记忆深处的一鸿十里长湖,素月挂在九天之上,月下一抹白衣翩跹飘曳,绝美潋滟的笑颜弥漫在飞扬的墨发间。
那道御水而至的身影,是冷如辉月的公子兰?还是痴守千年的凝晶雪?
为什么他会对我露出如此温柔的笑容?
为什么他会喊我迦兰?
我不是她,迦兰是谁?我是谁?
好累……
第五十七章 百世花期老
一夜枯荣花期老,
半洒琼枝玉寒蝉。
风中传来阵阵铜铃乱撞的声响,我睁开眼,一只飞鸟掠过天际,隐入飘渺雾蔼中。
日华照耀在忘途川的峰顶上,昨夜一阵急雨,将千年来凝动不化的蔼气洗净,此刻望向峰顶,惟有连绵冰蓝映入眼中。
一夜恍如隔世,不知道此刻山顶上的众人都在做什么,想起临别前,无尘与我对望的眼神,他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只化作唇边的浅笑。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是从东皋的第一眼相遇?或者是林边快马决意的生死与共?
犹记得被我失手打碎的碧玉杯,在秋水长空的弯月下,那点点流离的冷光,和他翠眸中的光华应和。
他潋滟的笑靥,俯在我的肩头身畔,唇齿嬉笑间,美得勾魂摄魄。
千金难换一心人,醉眼相看共白头。
碧华无尘,他会是我的一心人吗?
我动了下手指,略抬一抬胳膊,只觉得这一下牵动得全身无处不疼,龇牙咧嘴地坐起身,倚靠在崖石上打量着周遭。
铁索尽头的双龙柱旁隐约一条小道,通到几丛花树后,这片山崖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不知道凝晶雪是不是就藏在那片花障后面。
我勉强站了起来,蹬了几下腿,轻缓地伸伸胳膊。席地睡了一夜后,虽然身上到处都不舒服,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力气。
夜里那则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