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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竭力撑着身子,闭起眼睛歇了片刻,我将盖子按了回去,待香味散尽后,他慢慢低下头,脸上再不见半分轻屑不肖。
“此香根据玄黄毒圣一纸毒方调配,炼化了七七四十九日方才成型,实是杀人灭口居家出游的必备之物。公子若再多吸入这香气几分,立时便要血脉逆流,七窍流血而亡。”我得意洋洋地说完,将瓷瓶拢回袖中。
少年惨白着一张俏脸,说道:“原来,阁下就是玄黄毒圣的传人,栽在你的手下,也不算跌了面子。我问姑娘一句,这香可有名字?”
“有,这香名唤一日丧命散,当今武林中唯一能解此香毒性的便是传说中的含笑半步跌。”极其认真地回答完他的问话,我起身抱拳念道:“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少侠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他咬唇,眉宇间几分扭捏神色,站起来回礼道:“刚才不过是我与那伙计的一点玩笑,十二个时辰后穴道自解,就可复原。”说完,几步走到雅间门口,一挑帘子走了出去。
少年刚刚出去,无尘端着高深莫测的笑容走进来,开口问道:“一日丧命散?含笑半步跌?莫非又是姑娘捣腾出来的新玩意?”
我挑眉看他,嘴角含笑:“怎么,你想尝尝看?”
他摇了摇头,走到我的面前,突然攥住我的手腕,探手从袖中取出那只瓷瓶:“一瓶子香料也能是毒死人的毒药了?还有,姑娘什么时候又变成玄黄毒圣的传人,改日引见那位高人给无尘开开眼界如何?”
我抽回手腕,夹手从他指间取回小瓶,扮个鬼脸:“哈!这瓶里虽然没有毒药,却也是我精心调配多日的上好薰香,摔破了我心疼。”
他伸指在我额头点了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你啊,就知道胡闹,幸亏方才放香时华叔在雅间的穿阁里放了把迷烟,要不你以为人家能轻易着了你的道?”
“诶呀,这戏不配合好了怎么演?对付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就要用最卑鄙无耻下流的手段才行,我还没用人肉烧包那招吓唬他呢……”
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无尘笑吟吟地望着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那表情透着诡异,等我回过神时,他早就抬脚闪人躲去后厨,剩下我一个人留在雅间跳脚大骂。
“贼鸟人明明有办法还叫我来,分明是借机讽刺我卑鄙无耻下流,无尘,你给我等着!!”
午夜梦回,轩窗外的梅影婆娑,我从榻上起身,随手拿起件袍子披在肩上。画粱上直垂而下的冰丝幔帐遮去了满室清辉,我推开窗格,无边清冷月色倾洒进来,照亮了房内的每个角落。
角案上的万年青盆栽峥嵘扭曲如困顿的虬龙,伸展着枝桠妄图挣出土去。我走到案前,窗外的花园里竹声细碎,矮灰墙上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逆月而坐,高高绾起的发丝乱入夜空,丝缕影动。他的手中执笛,正在自顾吹奏着一曲不知名的俚调。
曲声无序,却又极是哀婉动人,时而如幽咽悲恸,时而如竹露清响。我双手撑在窗上,托腮望着那道翦影。
一曲终了,最后的尾音被长远地拖入天幕中,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望着那道身影笑道:“半夜不睡觉跑来爬别人家墙头,当心我放狗咬你。”
那身影站起来,轻轻一跃跳进园里,足下微点,凌空跨水而来。及到窗前,又蓦然停住脚步,一张韶华俏脸从融融月色中逐渐显露,嘴角盈着惫懒笑容:“姐姐好狠的心肠,竟然如此待客。”
“客?”我哈了声,看着面前这位白日里被我'请'出招徕客栈的少年,“天下哪有半夜来访不走正门的客,况且招徕客栈不在此处,就算是客也不该擅闯别人家后院。”
“嘿嘿,姐姐说得是呢,只是我身上无钱,住不起客栈,所以只好来姐姐家的后院里消磨一晚了。”少年不知进退地说完,干脆坐在窗下的石凳上,抬眼与我对望。
“好个无赖小子,你当招徕客栈肯让你白吃白住,我也会如此礼遇你吗?”冷笑连连地瞪着他,少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摘了朵梅花别在鬓角上。
“姐姐好大的肝火,当心怒火攻心,加重了病情呢。”梅花被夜风吹拂,朵朵梅瓣颤动在他的靥畔。
我无言地看他片刻,又将目光投入夜色中:“生死有命,老天注定了我无法延命,也无须强求。”
“姐姐这话错了,有病就需医治,一味地讳疾忌医,枉送了性命岂不冤枉?”少年取下鬓角的梅花,探手过来别在我的耳边,“我看姐姐的病还未入膏肓,尚有几分余地回旋,姐姐若是信我,三个月之后我保证姐姐药到病除,到那时只怕想留还留不住我呢。”
他的话字字句句敲在我的心头,两年时光,多少次午夜被病痛折磨,我未敢让无尘知晓,一来怕他担心,也知道他于此事无能为力,知道了不过是徒然多一个人烦忧而已。
当年大婚前夜,我吃下君亦清从醒月带来的半枚丸药,解去了身上所中泰半毒性,但连慧甲中毒毕竟太多霸道,在体内隐忍了数年慢慢沉积,日夜侵肌刮骨,早已深入骨髓。
自从离开东皋那日,体内半解不解的残毒更是开始肆虐,有时背过无尘,我强忍着噬心剧痛,却不敢在面上露出半分不妥。
少年一语道破了我深藏数年的隐患,却也只是给了我一个没有希望的幻想。这身子已经朽到什么程度,我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说得轻巧,但我如何信你能治我的病?”虽然心里已经信他并非等闲,但我嘴上仍旧不让人。臭小子半夜跑人家窗跟底下吹怨笛,摆明了要败坏我的名声。
“姐姐那瓶子香料里,怕是加了不止一味'好'料吧,迷香是对付江湖下九流的手段,招徕客栈的管事大伯还得再练练。”少年想了想,续道,“姐姐进门时,鬓角戴着一朵九里香,想来自是解那香气的引子。”
手指着他,我半晌说不出话,原来这小屁孩不仅是个老江湖,还很擅长装疯卖傻,白日里装出着了我的道,其实肚子里明镜一样。
“姐姐不说话,我当是答应了。苏府老宅子就这片荷塘月色最得我心,姐姐不介意我就在这抱月楼里住下吧。”少年站起身,弯如新月的双眸凝视着我,“对了,我名叫苏沫,姐姐以后叫我阿苏就好。”
自说自话的本事,天下当属这个苏沫为第一,我无奈地点点头:“你喜欢就住下吧,记得不许去招徕客栈捣乱,更不许随便把人弄哑。”
苏沫裂嘴一笑,举起手里的长笛:“以此笛为证,我定为姐姐医治好身上痼疾。”
“苏沫,你到底是什么人?”
夜风乍起,梅花纷纷飘落,将他的身影埋在落英中。
“我是谁,姐姐日后自会知晓。”
第五十三章 凝晶雕碧树
楼角初消一缕霞,
玉人和月摘梅花。
苏沫在抱月楼中一住十数天,白日里无事,他就跑去招徕客栈闲坐,时常和华叔聊些天南海北的见闻,又帮着无尘打理采买进出的杂事,渐渐的众人也就对他卸了防备,有说有笑亲热起来。
无尘趁无人在跟前时,问了些关于苏沫的来历,可惜我对此是一无所知,只好一概摇头回说不知。无尘看着我的眼神里,隐约带些质疑,我对他勉强笑笑,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自从他翠衣白马在东皋林外自甘毁容追随我,到如今堪堪几年相处,他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平日里也总是纵容多过苛责。我于他曾是伶人的身份之字不提,怕触到他的过往,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他有时看着我发呆,眉宇间凝着淡淡的愁容,我便装出憨态逗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眉目含愁,为什么他总也开心不起来,为什么在别人畅怀大笑时他会露出寥落清寂的神色。
我以为是他对于自己那张曾经美冠天下的容貌被毁,因此耿耿于怀,但是多次言语试探下来,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无尘啊无尘,现在倒是你让我看不透摸不清了,本该心中不染尘的你,究竟是在为什么事而烦忧困顿?
我躲在小书房里,手中握着卷书,眼瞅着铺了满地满案的墨画发呆,这些春情图,充其量是无聊时用以遣怀的戏作,若真的拿到无缺城中散卖,恐怕丢的还是我花不语的脸。
画中各不相同的背影,衬托在红梅,绿竹,湖光山色间,清一色的长发拖曳,翠衣翩跹。当年他还是名唤碧华的驰名艳伶时,气度神韵已是倾国倾城,现如今褪尽一身浮华的丑容无尘,隐然成就一身脱俗气质,比起当年更显飘逸轻灵。
窗格上咚咚响了几声,我应了句,窗缝开处,苏沫一张脸探了进来,笑嘻嘻地望着我说道:“姐姐一个人躲在这里好清净,和阿苏出门走走可好?”
“你不在前面招呼,跑我这里来做什么?”我招手让他进来,他双手撑在窗棱子上,反而示意我过去。
放下手里一字未看的书,我走到窗前,他灿若星曦的眸中映出我的身影,纶起的长发擦过鬓畔。
“苏沫对姐姐一见倾心啊,多时不见心里记挂得很,趁姐姐身边那只镇兽不在,想带姐姐去个地方散散心。”
我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出来,无尘此刻若是听到苏沫叫他'镇兽',岂不是要立刻就抓起大帚将他扫地出门?
“你别背着他乱编排,当心被他听去了抓你下厨做成人肉烧包。”
“姐姐若是不告诉给他,谁能知道我刚才的话?莫非姐姐真的是招徕客栈的老板娘不成?”他促狭地冲我眨了下眼,我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伸手在他头顶拍了下,“诶呀,难道被我说中姐姐的心事恼羞成怒了?”
我收起笑容,咳了声,说道:“苏沫刚才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趁着今儿个天好,咱们快走吧。”
“姐姐这会子怎么又心急了,我还没说要带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