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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一个人丢在原地,我掩嘴笑着朝水月阁一溜小跑。
碧华美人,我来咯~
没有夜色衬托的水月阁,少了份魅惑,多了些淡雅。丝竹管弦从浮动的帘帐内宣泄而出,依旧看不清帐内的人影,鸨儿也依旧站在昨夜的那盏灯下,盈着淡漠的笑面对我。
“姑娘今日又来了,想是迷上咱们碧华了。”今日鸨儿换了身灰袍,袍角滚绣着飞扬的流云。
“呵呵……是啊,迷,迷上了呢。”我打个哈哈,目光早飘到二楼去,“碧华可得闲?我想见他。”
鸨儿低头拨弄着手指,却没抬头看我。
“想见咱们碧华的人太多,只是……”
拿出锭金子,掂量着约莫三四两重,塞进鸨儿的手里。
“碧华现在得空,我领姑娘去见他。”
鸨儿的手仿佛会魔术,那锭金子瞬间消失了踪迹。
再见到那张绝世的容颜,他没有意外我的出现,我也不为他的潋滟惊叹。择了昨夜坐过的椅子坐下,拿起昨夜那盏玉壶为自己倒了杯昨夜的酒。
翠玉杯还是那么晶莹剔透,在指尖流过碧绿的光华,轻浅地喝下一口,抿去偷洒在唇角的酒汁。
这微微苦涩的琼浆,再回味却有了些甜,有了些腻。
“今儿个姑娘是独自来见碧华呢。”
他穿着身飘逸的白衣,倚靠在窗前。满头青丝盘在左肩,一根月白的丝绦从发中穿出,被他绕在指端把玩。
我举起翠玉杯遮在眼前,透过杯壁看他。他的绿眸含笑,却无法看进深处。
“是啊,昨日打碎了碧华美人的杯子,今日是特地来赔钱的。”
他的笑转浓,将发尾也绕进指间。
“姑娘可知翠玉难求,那杯子是无价的呢。”
道不出名的幽香从他身上流溢而出,眼角的眸光晃过,带起阵阵心跳。
“姑娘只是为了一只杯子而来?”
薄唇微挑,挽起一丝戏谑的笑,他将手中的丝绦含进唇齿间。
抨然心动,我的目光抑制不住地望着那双薄唇,唇间那条月白丝绦。
“自然……不是,我是为了看望碧华美人而来。”
嘿嘿干笑几声,掩饰我内心的慌乱。面前这男人实在美得太过妖孽,让人无法抵御那种侵蚀视线的美丽。
“哦?见碧华一面……”他顿了下,“很难。”
我跟着点头:“是难,要不是我舍了一锭金子给鸨儿,哪里就能见到美人了呢。”
他怔了下,呵呵笑了起来:“姑娘以为一锭金子就能见到碧华?”
“那……”
“那是灰哥逗姑娘呢,只要是公子或姑娘来,灰哥定不会为难的。”
厄……看来我那锭金子是摆明便宜了那毒舌的鸨儿。
“碧华美人如果早告诉我,也能省下那金子了。”懊恼地嘟囔了句。
碧华从窗边起身,一步一步跺到我的面前。挨近了身,他低下头,用那张漂亮的脸庞慢慢俯下来,凑到我的耳畔。
“姑娘心疼了?”
轻柔的语调,和缓的气息,在耳边徘徊。
“古人千金难买一笑,我用这锭金子换来碧华美人一面,值了。”
偏过头去,盯着他的侧靥,他的绿眸回转,正对上我的双眼。
面前仿佛一湾碧绿深潭,将人沉溺。
“姑娘喜欢唤人美人?”
他口中呼出的气漫到我的脸上,有股桃花香。
“不,只对你……”话说一半,及时收住,“或许还有其他人。”
他呵呵而笑,白天和夜晚判若两人,夜晚的碧华魔魅,白天的碧华爱笑。
“姑娘真爱说笑,碧华失礼了。”
敛了笑,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远,转身又倚回窗边望着我。
这个距离好,方便我看清他,也看清自己。
“姑娘,究竟是为什么而来?”
“碧华的问题好怪,来水月阁当然是为了寻开心。”
收回视线,望着窗外的天高云淡。
“可是姑娘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开心。”
碧华,有没有人说过,说真话的美人让人讨厌?
“碧华会擅心术?”
“不会。”
“碧华的样子,像一个人。”
他有颗玲珑心,我瞒不过,也无须瞒。
“是吗?很多人这么说过。”
他也像浮云般淡泊地笑着,话音随风而散。
“那些人怎么说,碧华像谁?”
“像梦中情人。”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笑洒了杯中的美酒。
“姑娘还是放下那只翠玉杯吧,当心打破了最后一只。”
“碧华美人真小气,破了可以再买。”依言放下杯子,看流光闪过杯口。
“买不到,怎么办?”他歪着头问。
“买不到,换一个好了。”
半晌的沉默,他仍是笑,不停地笑,倾国倾城地笑。
“姑娘来,只为了看碧华发笑?”他柔声问。
“是啊,昨夜一见惊鸿难忘,碧华美人的丰姿已经深印我心。”
“姑娘过誉了。”他的绿眸拢起,弯成新月。
“看风花雪月,是种雅趣。”我轻声说道。
“雅趣呵……”
粉黛娥眉,风花雪月。
我的眼,从来只看属于我的那份天地。曾经含章宫是如此,如今紫宸府也是如此。越不出楼阁四角,也越不出本分之外。
即便身入柔兰阁,我能看到的也只是那九曲阑干外的一轮冷月。公子兰是登天揽月的人,而我的眼却看不了那么远,那么深。他的脚下是什么,他的背后又有些什么,他的手段,他的谋划,他只让我看到了一抹孤寂,半点残月。
在他的心里,我无须看的那么远,那么深,所以我也就安心地恪守本分。只是为了挣得安身立命的根本,把那些风华看淡,将心肠变冷。
风莲城真的很美,只是这一次,我的身边换做了公子荻。他也只想我看到风花雪月,那么好吧,我就只看那些他所希望的。
紫宸府的风花,水月阁的雪月……
这不过,就是我该看到的一切。
只是为何,又将昨夜那场无关风月的戏演给我看,说给我听?
呵呵,这一场雅趣的风花雪月啊。
一阵闷雷的声音撕破天际,下雨了。雨丝如瀑洒落下来,掉在荷叶上,如乱滚的珍珠。
我起身告辞,碧华递过一把竹伞。碧绿的伞和碧绿的玉杯,还有一双碧绿的眼眸。
“改日我来还伞,碧华美人可莫要将我忘了。”调笑了句,他的脸微红,只是红得过于快了些,显出穿凿。
一个称职的伶人,一个不称职的聊友。
“姑娘让人一目难忘,碧华这里天天盼着姑娘芳踪。”
走出月门时,我停下脚步,手里拿着碧绿的竹伞,认真地问道:“我扮公子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吗,为何每个人开口都叫我姑娘?”
他笑着说道:“姑娘不高兴的话,下次称呼公子好了。”
“那也不必。”不再看他,只是转身出门的刹那,丢下一句,“碧华,你穿白衣一点也不适合,这是实话。”
走出水月阁,刚迈出步子,鞋已经湿了底。撑开伞闯进雨里,水珠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雨打白荷,荷叶下躲着各色游鱼,刚抬眼,一角白衫晃过眼前。
熟悉的白,熟悉的清冷。
脚不由自主追了上去,石桥上伫立着白色的身影,朦胧在雨雾中。
雨仿佛小了,因为再也听不到雨砸伞面的声音。缓缓地,缓缓地走过去,伞下的那角白衫转过来。
抬起头,如玉的容颜,随意披散的青丝。
只是,陌生。
第四十章 天高水云长
昨夜风开露井桃,
未央前殿月轮高。
那日回到紫宸府去,手中举着碧竹伞,伞下的华服美裳却湿透裹着全身,雨水顺了衣角滴在墨玉砖上,溅起点点水珠。
纶发的丝带早遗落雨中,不知丢在何处。满头发丝沉重地压在脊背上,沉得我几乎挪不动脚步。
清瓷尖声叫喊中,夺过了我手中的竹伞,听不清她在耳边絮叨了什么,勉强露出个笑容给她,她却拼命擦着眼角,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这个傻丫头,分明是我淋了雨,她却又哭什么呢?
掌灯时分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望着窗外的雨打芭蕉,心里想着花圃里的那些芍药,不知该被这场急雨蹂躏成什么样了。
身上很热,心中一片冰凉,想睡,闭上眼皮滚烫地让人不安。我想我是病了,从这场雨开始,亦或是更早的某个时刻。
喝下清瓷端来的药,百草煮成一碗的浓黑药汁让我皱紧了眉,她毫无退让地盯着我,甚至威胁着要去告诉公子。
喝就喝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憋住口气,硬把那碗苦得不知味的黑汤灌下肚,几次想吐出去,却也生生地压下去。
我不能吐,吐了清丫头保准还要再弄一碗同样的来。罪受一次就够了,何苦再遭一回?
药很苦,再苦却漫不过心中的凉去,勉强闭上眼,碧华那张绝代的容颜晃过去,晃过来。
'姑娘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开心。'
不开心吗,连碧华都看得出来。
那么,他呢?他是否看出来了,或者,于他来说并无所谓。
落霞江的江水很沉,岸边的桃花扯絮一般漫扬在天际。水袖翩翩,青丝缕缕。佳人巧笑妍丽,比飞花更显妖娆。
阿荻,阿荻,会叫着我兄长却拧紧了面容,会无端浅笑却在下一刻敛去柔情的阿荻。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只能猜,却猜不透,索性躲了呵,躲到天高水远,咫尺天涯。
快要睡去时,他冲进房来,见了什么便是一阵狠命的砸,吓退了旁人,他不管不顾,还只是边吼边拿些死东西摔个粉碎。
他是将那些摆设当作了我来砸吗?何必呢,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