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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爹爹提到过青华溪的下游有个君家寨,至于其它的……恕小妹固陋。”我立刻诚惶诚恐状,尽量给二花创造散播红粉八卦的机会。
弄影极轻蔑地睨了我一眼,当我是人事不懂的小鬼,然后鼻孔微微扇动了下,挤出个哼字:“连十里八寨闻名遐迩的君亦清都不知道,小不语果然是固陋得很呢!”
我发誓我和这小美人八字不合,她处处刁难我,难道就因为幼时我曾经满寨子里宣扬笑话过她是尿里涝的尿床鬼?
“弄影,不语还年幼,不识得亦清也在情理之中。”飞雪站出来替我说了句公道话,可惜我不领情。
“既然姐姐们认得此人,我们何不过去一处,也好凑个热闹?”盈上抹无害的笑容,我已率先下坡向那少年一行人所在走去。
身后飞雪和弄影齐声唤我回去,我只当听不见,故意把身上的环配摇得丁冬互击,清脆迭越。
快要挨近少年的白马时,马队里一个汉子注意到我,蹙了下眉头,扭头和他家少主附耳说了几句。
白马少年轻转过头,一双欺霜胜雪的冷眸刹那凝在我的脸上,姿态仿若山涛间端立云巅的天人。他的眸光中寒星点点,凛然几许睥睨狂傲。
我不是飞雪和弄影,也不是方圆十里八寨思春懵懂的少女,所以我直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为所惧。
少年面貌虽俊美,可神态间隐隐可见标榜自诩的孤高桀骜。于我看来,他不过是个被人宠惯的少爷罢了。相比之下,我倒更喜欢铁牛那种自然淳朴天性,还有头上可笑的爆竹辫。
少年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我,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敢走到我的马前?”
我皱了下眉,这傲气小鬼实在没礼貌,居然不懂自报家门以礼待人。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我仰头望着他,鼻孔朝天自诩道:“我姓花,是花家寨花老二的掌上明珠,你是君亦清?”
他眉峰微挑,唇边逸出一丝薄笑:“原来是花二小姐,你倒认得我。”
我摇头,据实以告:“我不认得你,我也不是花二小姐,你的名字是我刚刚才听来的。”
少年的眼眯了眯,日华倾洒而下,他的影子投落在我的脸上,我轻浅地挽着笑容。
“既然你不认得我,又为何要走到我的马前?”他的手,指骨分明,修长白皙,恣意把玩着缠丝马鞭的鞭梢。
我盯着他白玉无瑕的指掌,感叹这小鬼日子过得一定很闲适。
“是那边两位姐姐告诉我的,你是君家寨的少主君亦清,十里八寨的人都认得你,所以我也应当认得你。”
我的话说完,少年身旁的随从们轰然而笑,少年忍不住摇了下头,唇边的笑意不减反增。
“旁人都认得我,所以你也理当认得我,这是谁说的道理?”他反问了句。
我状似无辜地眨眨眼,透过层层光斑看着他如流风云曦般的翦影。
“既然天下人都认同的道理,我为什么要反驳呢?所以我理当认得你啊,君亦清。”
“小丫头一张嘴倒是尖利,我只和你讲道理,你扯出天下来盖我的话吗?”君亦清也不答言,只一味问些刁话。
我回头看了眼伫立在山坡上的姐妹花,她们的脸上透出些许期待,些许不甘,和隐讳不明的暧昧。
心里灵机一动,我决定为她俩与君亦清之间搭建一条充满友谊的鹊桥。这姐妹一个温婉,一个灵俏,若同时倾心于君亦清,到时姐妹相争起来,热闹可有得瞧咯!
“君亦清,我的两个姐姐还在那边,我可不可以叫她们过来?”这次换我问他,他抬头看了看那两姐妹,半晌没有说话。
“我的名字是你从她们那里听来的吧?”
他一语道破,我点头承认:“是啊,所以我想……”
我的话没有说完,他挥了下手里的马鞭止住。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他唇边的笑讥诮,仿佛在嘲弄我的不自量力,“又或许是本少爷看起来很好说话,容得旁人放肆无礼?”
“你误会了,君亦清。她们心里很欢喜你的,所以我才……”我凝视着他说道,花家姐妹少女情窦初开的心思,明眼人一看便知。
“旁人心里怎么想的,与我何干?天下的女子何止万千,我又为什么要对她二人青眼相加?”君亦清的一番话说得我哑口无言,虽然乍听起来傲慢不肖,但是细想之下我确实无言可驳。
旁人欢喜他那是旁人的事,他欢喜谁又不管我的事。
……厄,出师不利,碰了一鼻子灰。我垂下头,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猎风飒飒,鼓动得草场上悬挂的彩旗幡帘如扯絮般乱过眼前。地上的人影晃动了几下,君亦清纵马飞驰而去,没几步又掉转马头兜了回来。
马蹄飞扬,一瞬间迎到我的面前,我本能想退后,抬头的片刻对上他的双眼。他的眼中一抹显而易见的轻屑,反而激起我的悍性,我咬牙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输人不输阵,我绝不能在气势上被个臭屁小鬼吓倒!
马蹄几乎贴着我的鼻梁落下,白马呼啸的喘息直吹起我额前的发丝飘曳不定。无语地瞪着马上的美少年,他可真是桃花芙蓉的面貌蛇蝎般的心肠。
君亦清在马背上徐徐开口:“我这匹照夜白是万里神驹,你挑匹马,若在脚程上赶得上我,就让你的姐姐们过来好了。”
死小鬼,摆明了整我!
我扭头看向周围散乱的马队,虽然从神形上看去也都是些清骏不凡的良驹,但是总归与那照夜白不可相提并论。
见我蹙眉不语,君亦清悠闲坐在马上,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越看越气,恨不得一把将他从马上扯下来,再顺手打掉他脸上的讥笑。
“君少爷好本事,欺负幼女也不知羞!莫说这满场没有一匹马可媲您那神骏照夜白,就是有好马我也不会骑。”讲理讲不过,我干脆和他耍起无赖,看谁比谁更刁蛮。
“飞越峰,玉逍遥,小丫头可丝毫看不上你们呢。”君亦清向我身后的两人说道。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两个白布缠头的青年面色微赭,尴尬一笑。他们座下的两匹白马高蹄修身,毛润如玉。
“你枉说我欺负幼小,我这马队里可并没有拙劣之物,皆是万中选一的良驹。”他手中的马鞭指向一匹白蹄黑马,那马儿似有灵性,低声嘶鸣了下,乌黑眼珠昂然前望,“单说这白蹄乌,就丝毫不比我的照夜白逊色,你再看那匹紫燕超越龙骼神骏的飒露紫,恐怕就是找遍整个绿川冈地,也难找出可与其匹敌的来。”
我茫然随着他的马鞭指处看过去,他指一匹马便叫出马的名字,然后长篇大论地赞美颂扬一番,最后他的马鞭停在一个缁衣男子座下的马身上。那马儿四肢修颀,膘肥毛亮,通体如泼墨般纯黑,只额头飘下一缕红鬃,甚是扎眼。
“这样吧,我也不与你赛马,省得你说我欺辱幼女。你看这匹马黑额点红,你若能叫上它的名字,就算你赢。”少年扬起尖俏的下巴,示意我可以过去仔细观察那匹良驹。
我挪动脚步,走到九尺高的马身下,昂头看上去。这马真真是和它主人相似,眼神中竟也透出轻屑低睨着我。
单看形貌,这确是匹神骏无敌的好马,可惜我不是伯乐,没有慧眼识不得千里马。君亦清让我赏马,就如让牛嚼牡丹,纯属浪费。
呸!我怎可自比作牛?绝不能把自己降低到铁牛那档次!
围着马绕了几圈,走到马尾的时候,君亦清扬着嗓子好意提醒我离马屁股远点,不然它性子起来飞出一蹄子,我就直接报销了。
“小丫头,还没想好它的名字吗?你可要输了。”小鬼越说越得意,鼻孔几乎翻到天上去。
“我已经知道它的名字了。”我最后在马头前站定,又退后三步,冲着那马扯扯嘴角,做了个鬼脸。
“哼!不知道不必勉强,可别给我的宝贝马儿起什么怪名字。”君亦清冷笑着,又转头瞟了眼山坡上的花家二女,眼光最后停驻在我身上。
我摇头晃脑,伸出一指正对那马前额。
“这马名唤千里一盏灯,君家少主,我说得可对?”
照夜白一声长鸣,马背上的君亦清瞬间变了脸色,俏脸冷凝,眼神沉疴,宛如冰雕。他手中的马鞭扬了又扬,最终抑制住,垂了下来,默默点头。
“千里一盏灯,一字未差。”
第三章 章台阶上露
兰芷衡芬香满彻,
阶前乱红迷芳踪。
川原飞花,绿歧青山半点露在天外,浮云流光,将天与地之极笼入氤氲。
赛花会之后,君家少主将那匹黑额点红的千里一盏灯让与我,称这马让他输了阵,他决计不留之。我欣然接受,当天把马儿牵回家给美人爹爹过目时,他站在院子里怔了好半晌兀自不信。
从此之后,隔壁家的铁牛每每牵黄牛走过时都要流着口水注视那马儿一阵方罢,我坐在树荫下,悠然欣赏他眼中的艳羡之情。
君亦清自从将马送给我,总是时不时骑着照夜白跑来花家寨串门。名曰踏青,实则是为了找机会搏回面子,将我的嚣张气焰彻底打压下去。
不过自他的身影隔三差五出现在花家寨以后,我在寨子里的身份地位也陡然彪升不少,俨然成了年度最受欢迎人物。不论我走到哪里,人人都是笑脸迎送敬为上宾,就差黄土铺路净水泼街,再洒点花瓣垫脚了。
天晓得在这之前我所过之处还是家家闭户鸡飞狗跳,这如今绝对应了那句水涨船高的老话,托赖着君家寨少主这位美少年做靠山,我也跟着体味了下风光无限的畅快。
美人爹爹看我整日里得意洋洋的样子,摇头晃脑地叹说这回可真真是‘小人’得志,让我充了回大尾巴狼。
无独有偶,寨里的花季少女们突然没事都跑来我家门前站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