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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自家院子的梧桐树上,鬓边缀点一串淡紫藤花,手里握着干桃核上下颠玩。娘一双巧手为我细细梳就了双环发髻,天青丝带垂在脑后,高束至腰的石榴罗裙上织绣着松翠双飞蝶。
铁牛的鼻涕几乎成为标志,看他傻呼呼地样子,我忍不住露出一丝坏笑。顺手丢过去一只桃核,正中铁牛的冲天辫。他立刻全身一颤跳了开去,抬头瞄了半天才看到趴在梧桐树上的我。
“你,你又要欺辱我了?”他的小肥手指一颤一颤地指着我,嘴角轻轻抽搐。
“傻小子,谁有工夫欺辱你?”我眨眨眼,故意装出副无辜模样。
铁牛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只桃核,满脸惊戒地看着我。我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回视他。
“你捡那桃核做什么?难道想要种桃树吗?”
“你刚刚就用这东西打了我!”一声多么充满辛酸血泪的控诉,鼻涕虫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丢你了?小鬼!”我有恃无恐地笑着,兀自狡辩。
“你!你——”他气得说不出话,只能使劲瞪着我。
我摘下树梢上的一片梧桐叶,捏在指尖转了几转。叶脉清晰流畅,铺展在叶面上。我将那片叶一点一点地撕碎,转腕间全洒在了树下的铁牛头上。
“我就是讨厌你盯着我看的傻样子,所以我就是要欺辱你。”我的口吻轻柔,全没有半丝恼意,铁牛仰着头怔怔看着我,我冲他温婉而笑,“你说,我好看吗?”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小黑脸蛋上浮起不协调的红晕。
“呵呵呵呵!算你识相。”我拍拍手,将掌心里的碎屑拍干净。
“那我以后不敢再看你了,你还会欺辱我吗?”铁牛低头碾了碾脚丫,又抬头问我。
我立刻摇头:“不行,如果你以后不看我,我会更甚从前地欺辱你。”
“为什么!?”小鬼龇牙咧嘴地怪叫起来。
“你不看我就是说明我不美,我不高兴。”我坦诚地说道,他的脸色从黑到紫转了一圈。
“那,那我以后总是看你。”他又叼住了手指,努力吸吮起来。
“不行!我讨厌你看我。”我继续笑着说。
铁牛叼着手指,看看我,又看看身后的黄牛。嘴角咧了几下,终于又是哇地一声号啕起来。
青山开外,绿水其间,梧桐树影婆娑摇曳,正映着花家寨世外仙源般的宁息温煦。
第二章 云破花弄影
欲语双钩燕子梁,
春风隔岸绿泠洲。
悠悠篱上草,花家寨里的孩子们像雨后春笋般茁长成长起来。
美人爹爹在我六岁的时候终于正式给我取名叫不语——花不语,可能是他希望我少说话多做事,也可能是怕我这张嘴终有一天把花家寨里的老老少少统统气疯。
村长家的两个小丫头出落得如清水芙蓉,娇艳无双,就连隔壁家的鼻涕虫铁牛也终于向着正常人类的容貌发展开来。
因为女儿生得美,村长在两个娃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就特地跑来拜托爹给取两个好听的名字。爹看了襁褓中的姐妹俩,想了想说,干脆就叫飞雪和弄影。
村长满心欢喜地颠回家,他家两个宝贝从此有了人人称羡的好名字——花飞雪,花弄影。
那之后,牵着黄牛的鼻涕虫提着满篮子野果找上门,希望爹也给他起个好听又响亮的名字。爹摸着他的冲天辫说,叫铁牛不是很好?他摇头不肯依,惹得娘又伸出绡白的水袖要给他摸眼泪。
屋外的梧桐树苍翠浓郁,将灼烈的日华挡去大半,我坐在树下随手玩着竹蟋蟀,冷冷开口。
——干脆就叫天牛吧。
傻小子转过头,偷偷透过窗棱格子看向我。爹的半边眉毛挑了老高,娘的水袖掩去脸上的浅笑。
——你总是牵着黄牛走来走去,叫天牛不是很好?传说天上有一条银河,河岸边就有一只神仙牛,又老实又威武。
鼻涕虫显然被我忽悠得有些动心了,看着爹,满眼期盼。爹蹲下身摸着他的额发说。
——铁牛是很好的名字,刚硬如铁,你的爹娘定是希望铁牛将来成为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傻小子的眼中绽放出无限仰望的光芒,直把爹当做了神人崇拜。娘几步躲进里屋,悄没声息地笑了个够。
我的唇角扯出个冷笑,爹爹连敷衍小鬼头都这么清风不着痕。可怜铁牛那傻小子还真以为自己得了多大的便宜,这楞头青啊!
没再理会他们这一大一小不正经,我专心地玩着手里的竹蟋蟀,一根一根青竹丝穿梭如织,将蟋蟀摊在掌心上细细看去,真如是活了一般玲珑逼真。
花家寨从上数到下,我最讨厌的就是那对姐妹花,姐姐飞雪粉雕玉琢,妹妹弄影晶莹剔透,俏生生的一双璧人。每次看到她们,我都忍不住厌恶地皱皱眉,爹敲着我的头壳说,娃的心眼恁得小,不如人家漂亮就如此嫉妒了?娘了然地看看我又看看小姐妹,轻颦含笑。
爹哪里懂得,其实娃的世界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从出身家境到相貌穿着,哪样不是可攀可比?那二花姐妹确实是比旁人更漂亮些,因为漂亮甜美,也就更讨大人的欢心,小小年纪养成娇纵任性的脾气,惹人嫌得很。
赛花会的时节,漫天花雨,悠竹绿水。
娘为我换上月白绫子裙,五色彩线滚绣了团花的缎带高束在腰间,月白裙流云坠角,几点鹅黄新枝堆叠其上,乍一看煞是素白淡雅。
我的满头青丝已经长及腰际,用素白丝带轻轻在脑后挽了个髻,斜插上一支飞鸟玳瑁,鸟首前探,双翅横展,做工很是精细。一条镶珠盘翠的银璎珞戴在颈间,娘亲在我额前的朱砂痣上描画了朵五瓣梅花妆,衬得人更显超逸。
临水而照,整个人看来宛若玲珑的小飞天,只怕托着纱绫便可驭天而去。美人爹爹感慨万千地说吾家有女初长成,恐怕清闲日子没得过了,娘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浅笑,时不时为我拂下鬓角的发丝。
我也忍不住陶醉在自以为是的绝代风华下,做起小女儿姿态,沾沾自喜了半天。可等到爹爹的牛车停了脚,我跳下车看到赛花会的场面时,方知道自己不过是自视过高了些。
赛花会里随便放眼一看就是整片的美女如林,不仅花家寨的老老少少三姑六婆们全到齐了,就连附近十里八乡的大小美女们也都花枝招展地赶来参加这三年一度的群芳盛会。
我将捏在手里把玩的藤花扔进土里,赶上去解气似的狠狠踏了几脚,又碾了下。女人爱攀比的心性看来到什么时候也免不得俗,我被淹没在万花丛中,素淡得仿佛路边野花。
抱怨地回头看眼娘亲,我原本属意穿了那条镇箱之宝的石榴百幅裙配上水色飞翎束腰,再挽上嫩青披锦,珍珠翠玉挂全身,这样至少站在人群里也不至于太埋没了自己。结果美人爹爹直接一记爆栗敲过来批语说我俗不可耐,只得作罢。
现下看爹娘根本顾不得我,只一味在享受二人世界,我干脆提脚走人自己找乐子去。
赶歌会上人声喧沸,绿川冈地的少女们纷纷扬起柔美的嗓音,唱出流传了千年的爱情神话,歌子中唱到一对相爱的天人为救天下苍生而化身神木。歌唱完,少女们抛出手中的绣球,等着心上人来抢夺。
分花逐柳,我一路跋涉得好不艰辛,匆匆从赶歌现场挤过去,生怕哪只绣球不长眼就抛到我的头上。没走三步,恰巧瞄到花氏二美正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满脸沉醉地眺望着赛马场,表情十足的青涩可人。
飞雪的睫毛又长又密,轻轻眨了下,又眨下,如一对宝扇盖在眼上,很惹人爱怜。弄影俏皮地嘟着菱红小嘴,一双翦水眸子晶亮流光。望着她们姐妹的侧影,我不由慨叹自个儿确实是貌不如人,若是身为男子只怕也会为之倾心动魄。
“两位姐姐在看什么如此入迷,不知小妹可否有幸一观?”
我悄悄走过去,出其不意地在她们背后问道。二花惊得蓦然转身,一时满头满身簪钗环配乱响。
“呀!是不语妹子啊,我道是谁呢,这么一惊一乍的!”弄影话里有话地损了我一句,不过我大人不记小儿言决定忽略之。
“不语,你爹娘呢,怎么没看到?”飞雪姐姐一招移花接木,直接想把我打发走。
“爹爹说姐姐们带着我刚好有个照应,就让我过来了。”我笑得蜜糖般甜美,直接把责任甩到美人爹爹头上。
小弄影禁不得逗,咬唇又跺脚得很不高兴,飞雪含蓄了些,不过笑容十分勉强。我乖巧地慢慢蹭到她们身旁,也伸长脖子向赛马场瞧去。
开阔的草场上飘满了彩绦丝幡,数不尽的高头神驹扬蹄飞踏,及至清骏。场地边缘上,几匹乌黑如缎的神骏中夹了匹通体雪白的马,马上一个少年华服美冠,英眉锐目,样貌极是俊美。
远处尘烟滚滚,数十匹赛马飞驰而归,马上的壮年汉子们洋洒着豪迈的笑容,尽情呼喝。
碧空无痕,草绿云白,赛马声声嘶鸣,喧闹鼎沸。等马群过去后,人潮逐渐冷下来,白马上的少年巍然端坐,丝毫没有催蹄而去的意思。
我看了看身旁的二花,很显然她们是在瞩目着那个白马少年。凝神细看,那少年鬓若刀裁,眉眼如画,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翩翩美公子。
我在心底窃笑了下,原来这二姐妹是在看情郎,难怪讨厌我过来扰了她们的好兴致。
“姐姐们,那人是谁?”我伸手径直指向白马少年,两姐妹低声娇呼了声,咯咯笑起来。
“不语难道不知他就是君家寨的少主亦清吗?”飞雪摸摸我的头;完全当我小朋友没见识。
“听爹爹提到过青华溪的下游有个君家寨,至于其它的……恕小妹固陋。”我立刻诚惶诚恐状,尽量给二花创造散播红粉八卦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