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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朋在最后指出,基督教的团结与纪律。我想,从政治观点来看,这正是五项原因中最重要的一项。在近代社会中我们是习惯于政治组织的;每一个政治家必须考虑到天主教方面的选票,可是这些选票又受到其它组织集团的选票的制约。在美国一个天主教的总统候选人,必因新教徒的成见而处于不利的地位。但假若没有所谓新教徒的成见,那末天主教徒的总统候选人将比其他候选人更为有望。君士坦丁所考虑的似乎正在这一方面。借着袒护基督徒,他可以获得一个为基督徒所组成的单一组织集团的拥护。尽管有人憎恶基督徒但这些人没有组织起来,因此在政治上也就没有实力。罗斯多夫采夫的看法可能是正确的,他认为大部分军人是基督徒,而这正是影响君士坦丁的主要原因。不管这种看法怎样,当基督徒依然占少数的时候,他们已有了一种组织。这在今日虽已司空见惯,但在那时却是新颖的。组织赋予他们以一个压力集团所有的无与伦比的政治势力。这便是他们质实上垄断了他们继承自犹太人传统热诚的自然结果。
基督徒于获得政治权利之后不幸立即热中于互相攻讦。君士坦丁以前,曾经有过不少异端,但正统教派却无法惩办他们。当基督教被奉为国教以后权力与财富遂公然变为僧侣的争夺物。为此曾有过选举的纷争,而神学的争论也就成为世俗权益的争论。君士坦丁对神学家的争论保持了一定程度的中立,但在他死后(337年),一直到公元379年狄奥多修斯继位为止,他的继承者们——除叛教者朱利安以外——都或多或少倾向于阿利乌斯教派。
这时期中的重要人物是阿撒那修斯(大约公元297…373年),在他长寿的一生中,他一直是个维护尼西亚正统教义的刚毅战士。
由于神学的政治重要性,从君士坦丁皇帝到卡勒西顿会议,(公元451年)为止是一段很特殊的时期。以下的两个问题曾不断地振荡了基督教世界:首先是三位一体的性质问题,随后就是道成肉身的问题。在阿撒那修斯时代只有其中的第一个问题最惹人注意。一个有教养的亚历山大里亚的祭司阿利乌斯,主张圣子和圣父并不相等,而圣子是为圣父所创造的。这种见解在较前的时代里或不会招致多大的反对。但在公元四世纪时,大多数神学家都摈斥了这种见解。最后普遍的见解则认为圣父圣子是相等的,而且属于同一实质;虽然如此,他们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位。。以撒伯留斯为创始人的撒伯留斯异端则认为圣父与圣子并非截然不同;他们只不过是一个存在的不同的方面而已。为此,正统教义走上了一条隘路:那些过分强调圣父圣子有区别的人是有陷入阿利乌斯教派的危险;而那些过分强调圣父圣子是一体的,却又有坠入撒伯留斯教派的危险。
阿利乌斯的教义,在尼西亚会议(公元325年)中受到绝大多数人的谴责。对此,不同的神学家提出了不同的修正意见,并且获得不同皇帝的赞同。阿撒那修斯从公元328年起到死去时为止,任亚历山大里亚市的主教,为了拥护尼西亚正统教义的热情,曾多次流放在外。他在埃及享有极大声誉,整个争论期间,埃及人毫不动摇地追随他。令人奇怪的是,在神学争论过程中,竟复活了自从罗马征服各国以来似已熄灭的民族的(或至少畛域性的)感情。君士坦丁堡和亚洲倾向于阿利乌斯教派;埃及狂信阿撒那修斯教派;西罗马则坚持尼西亚会议的决议案。在阿利乌斯争论止息以后,继起了或多或少类似性的新争论,在这些争论里埃及代表一个异端方向,而叙利亚则代表另一个异端方向。受到正统教派迫害的异端,损害了东罗马帝国的统一,并便利了回教徒的征服。分裂运动本身,是不足为奇的,奇怪的倒是他们竟会和一些极其精微奥妙的神学问题纠缠在一片。
公元335至378年间的皇帝们,都在其胆敢的范围内支持阿利乌斯教派见解。但也有一个例外就是叛教者朱利安(公元361…363年),他作为一个异教徒,对于基督徒内部的争端保持了中立的态度。公元379年皇帝狄奥多修斯终于全力支持了天主教徒,于是他们便在帝国中获得了完全的胜利。在下章我们将要论及的圣安布洛斯、圣杰罗姆和圣奥古斯丁的大部分生涯都是在天主教胜利的这一期间中度过的。虽然如此,在西方接踵而来的却是再一次的阿利乌斯教派的统治,其间哥特人和凡达尔人相继征服了大部分西罗马帝国。他们的势力延续了一世纪左右,在该世纪末叶终为查士丁尼、伦巴底人和弗兰克人所灭亡。其中查士丁尼、弗兰克人以及伦巴底人都是正统教派。如此,天主教的信仰终于获得了确定性的胜利。
西方哲学史
第三章 教会的三位博士
圣安布洛斯、圣杰罗姆、圣奥古斯丁和教皇大格雷高里等四人被称为西方教会的博士。其中前三人属于同一时代;最后一人则属于较后的时代。我在本章中先概述前三人的生涯和他们所处的时代;然后再在下一章中叙述圣奥古斯丁的学说,因为对我们来讲他是三个人中最重要的一位。
安布洛斯、杰罗姆和奥古斯丁等三人是当天主教会在罗马帝国取得胜利和蛮族入侵一段短时期中非常活跃的人物。在叛教者朱利安统治时期,他们三人都还年轻;杰罗姆在罗马被阿拉里克王率领下的哥特族劫掠后还活了十年;奥古斯丁活到凡达尔族入侵非洲,并在凡达尔族围攻他的主教管区希平时才去世。在他们所处时代之后不久,意大利、西班牙和非洲的统治者不仅都是蛮族;而且还都是阿利乌斯教派的异端者。文明连续衰退了数世纪之久,将近一千年以后,基督教世界才诞生了与他们三位在学术与文化方面相匹敌的人物。在黑暗时代和中世纪全期,他们的权威受到尊敬;他们塑造了使教会成形的楷模,这是为其他人所不及的地方。广泛地说,圣安布洛斯确立了教会与国家关系之间属于教会方面的观点;圣杰罗姆给西方教会提供了拉丁语译本的圣经,和促进修道院制度实现的大部分动力。同时,圣奥古斯丁固定了一直到宗教改革为止的教会神学,以及以后路德与加尔文的大部分教义。在给予历史过程的影响方面,几乎没有人能超过他们三位。教会应脱离世俗国家而独立,圣安布洛斯这一贯彻成功的主张,是一种新的革命的教义,它一直流传到宗教改革时期为止。十七世纪时,霍布士对这种教义进行了斗争,他所驳斥的主要对象即是圣安布洛斯。圣奥古斯丁在十六、十七世纪神学论争中处于前列地位,新教徒和冉森派支持他;但正统天主教徒却反对他。
公元四世纪末,西罗马帝国首都米兰的主教是安布洛斯。他的职务,使他经常与皇帝有接触的机会。他与皇帝交谈时习惯以平等者自居,或有时并以长上自居。他对宫廷的往来说明了当代特征的一般对比:国家衰弱无能,为一些毫无原则的利己者所统治,他们除了权宜之计以外,再没有其他政策可言。然而教会则方兴未艾,被一班为教会利益,而准备牺牲一切个人利益的人们所领导。他们具有长远的政策,因此为后世带来了一千年间的胜利。这些丰功伟绩虽确为狂热和迷信有所抵销,但假如当时没有这些事,任何革新运动都是难以成功的。
圣安布洛斯在为国家服务方面有过各种成名的机会,他父亲也叫安布洛斯,曾任政府高官高卢人的总督。圣安布洛斯可能生在托莱福,一个国境边防镇。为了防止日耳曼人入侵,这里驻屯着罗马军队。圣安布洛斯十三岁时被人带到罗马,并在那里受到良好的教育包括彻底打下了希腊语的基础。及至成年以后他专攻法律,并在这方面获得很大成就;三十岁时他被任命为列古里亚和以米里亚两个地方的总督。尽管如此,四年后他竟摆脱了世俗政治,战胜了一个阿利乌斯派的候选人,在群众的欢呼下就任了米兰市的主教。他把自己所有的财产分给穷人。时而冒着人身攻击的危险,把余生全部精力献给教会事业。这选择确实不出于属世的动机,然而即便如此,这选择也还是明智的。即便他在国中当了皇帝,这也不可能象他作为一个主教处理教务那样,得以充分施展他的行政才能。
在圣安布洛斯任主教的最初九年间,西罗马帝国的皇帝是格雷善,他是个善良粗心的天主教徒。因沉溺于畋猎而忽视政事,并于最后遭到暗害。他的继承者是拥有西罗马帝国大部分疆土的篡位者马克西姆斯,但继承意大利王位的则是格雷善未成年的弟弟瓦林提尼安二世。最初由他的母后查士丁娜,也就是先皇帝瓦林提尼安一世的皇后,摄政。但她是个阿利乌斯教派的信徒,因此她与圣安布洛斯之间的纷争乃是不可避免的。
本章所叙述的三位圣徒都写过无数的书信,其中有许多封被保存到今天。这样一来我们对于他们比对中世纪任何异教哲学家,或中世纪所有僧侣除去少数例外了解得更为详尽。圣奥古斯丁写给各方面人士的信主要是关于教义和教会的戒律问题;圣杰罗姆的书信多半写给妇女们,信中劝告她们如何保持童贞;但圣安布洛斯最重要而最有趣的书信却是写给皇帝们的,这些信指出他们在哪些方面玩忽了为君的义务;或有时并祝贺他们克尽了皇帝的职责。
圣安布洛斯所必须解决的最初的公共问题就是在罗马的胜利女神祭坛与塑像的问题。首都的元老家族中比其他任何地方更长久地保存着异教信仰,官方的宗教被掌握在贵族的僧侣阶级手中,并与世界征服者的帝国骄傲结合在一起。元老院内的胜利女神塑像被君士坦丁的儿子,君士坦底乌斯撤掉;但又为叛教者朱利安恢复了。格雷善皇帝重新把它撤掉;于是以罗马市市长西马库斯为首的元老院代表们,重新提出了恢复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