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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场上,三三两两的爱好者聚在一起;钟蕾低着头,直走到岩壁下面,才恍然察觉已经到了终点。漫无目的地搜索着线路,当她看到岩壁上孤孤单单而又奋力向上的那个身形,那一刻,纵是奥特曼八兄弟集体突然降临在她面前,都不足以描述她心里的震撼。
岩壁上正自攀爬的背影,不是齐家琛,还能是谁?
十月底的天气,他还是穿着无袖的运动衫和灰色运动裤,利落的身形,起落之间动作流畅潇洒到了极限。
他没结婚,他没和南晞结婚?!
明明,是今天啊,校庆和校长千金的婚礼,双喜临门,明明是今天没错啊!
钟蕾呆呆立在原地,浑然不觉什么时候已经捂上了自己的嘴。阳光挥洒到了大地,在这一刻、在这深秋的季节里,万物都刹那间获得了生机。
她怔怔站着、望着,直到视线都模糊不堪,还是一言也不能发、一下都动不了。
他竟然,没去结婚!
她的唇和手抖在一起,只是眼睛却极力睁到了最清晰,一眼不错望着他、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打碎了这场梦境。一呼一喘均是费力,间隙中她不忘确认着他身下的保护员,还好,这一次,他没有freesolo,他系了保护绳。
钟蕾低了头,紧咬着嘴唇,无法掩抑地、浅浅地笑了。她笑得甜蜜,眼角带着湿意,唇却弯成一个很美的月牙形状,静谧而富有生命力的弧度。于是阳光也变得和蔼起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直达心底。
攀在岩壁上的男人,依旧是那般强力。蹬踏之间,人已经跃出几个往复,那是一条5。12d的线路,却被他踏到像是级数3一样轻盈通畅。浑然没有这个难度上攀爬者该有的谨慎与艰难。可是渐渐的,钟蕾发现了异样。
更多的攀岩者聚到了齐家琛那条线路的岩下,指指点点,站在地面上那个保护员,更加焦急,仰着头接连高呼“齐总,挂片。”
钟蕾觉得头也有些晕起来,方才还微抖着捂在嘴上的手,缓缓放低,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齐家琛的背影,忘了呼吸。
这个疯子,他没有按照挂满hanger的线路来攀,他疯了,他竟然在一条固定的线路上胡乱蹬踏!
这是什么?不走寻常路?他这样搞跟freesolo有什么区别?
他停在了半路;右脚上找不到支点,凭着左脚和两只手的握点艰难地抵抗着重力。可这人,却只是不放弃;在身下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目光和呼唤里,他丝毫没有放弃的意图。
搏命一般,飞跃着试图将右脚踏上一个根本到达不了的突起。他的两只手放开了握点,左脚也抛弃了支撑,钟蕾大口大口吸着气,纵是想喊一句救命的力气都没有。
她闭了眼,她实在没有勇气看到下一个瞬间,在周围一片惊呼声和纷乱的跑步声里,她知道他落了下来。
旁边已经有几个人奔了过去,从保护绳上扶下齐家琛,好在有保护,可他的膝盖,还是大面积的擦伤,血淋淋的伤口。
“齐总,你这是怎么了?这种失误不该是你犯的啊。”
“行了,别说了,没看这流着血呢?!”一个穿红色运动衣的、一脸英气的姑娘夺过处理伤口的纱布,连忙捂在齐家琛的腿上,关心道:“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齐家琛却只是坐着,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听见。他不知望向哪里,只是怔怔的,半晌动了一下,却是把刚刚那姑娘捂到他腿上的纱布给扔到了脚下。
直到人群里,一道纤细的身形如风般踏到了他的眼前。此时,他才抬了头,目光里扫到钟蕾绝冷无情的一双眼。
“你给我起来。”她推开伏在他腿边的姑娘,在那姑娘横眉怒目的回视中,钟蕾一把将坐在地上的齐家琛拉了起来。
他停住了,被她拗住胳膊的时候,停住片刻,像是刚刚才认出她的脸。却没说话,轻轻扬开她的手,一个人朝停车场方向走去。受伤的膝盖走得很有些不整齐,他的背影狼狈而孤寂。
“窝囊!”她强抑着嗓子里那一股股猛涌上来的酸涩滋味,费了全身力气才把这两个字吐得铿锵而有力。
他僵硬在原地,几秒钟,继续背对着她走远去。
“你就只敢在这里做这些窝囊事么?!”
她抖着嘴唇,心里一*酸水涌上眼底,却死撑着,不折不挠追到他身旁,拉着这男人被血和汗浸湿的了胳膊就走。手下,湿濡一片,她感觉得到他的伤口,他微微抖了一下,明明肌肉都绷得紧了却又硬挺着不肯说话。
钟蕾心下一紧,却仍是咬紧了牙并没松开手,一直拖着他走到他的车前,直直对上他毫无表情的一张脸。
“南晞今天结婚是不是?新郎不是你是不是?所以你就只能在这里做这些窝囊事是不是?!”
他冷目以对,移开视线自行开了车门;却被她拼着力‘呯’得一声又合得严实,她是真的气了。
“齐家琛,我真不知道你竟是这样的人。连喜欢的人都不敢争取,还说什么跟齐氏集团硬扛到底。你究竟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称没称过自己几斤几两?!”
在她的咄咄逼人之下,他终于微拧了眉,“你以为你知道多少?”
“我不需要知道多少,我只知道这世界上没什么大不了,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犯不着糟蹋自己的生命来装情圣!齐家琛,你就这点本事?你的爱,就这样廉价?”
“廉价?”他的眼中,星点火花渐渐燃起,猛得擒住钟蕾的手,这一次,换作他拖着她塞到了车里。捷豹瞬间启动,风驰电掣一般,朝向市里驶去。
南晞的婚礼,订在了唐朝大酒店。宽敞奢华的会场里布满了粉红色的玫瑰花,还有纯白色的纱质飘带,一层一层,装饰出各式花朵的形状;喜庆的的会场,浪漫得有如梦境。
身着白色婚纱的南晞,手上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站在一袭黑色西装的新郞胡以楠身边。新郎是享受国家特别津贴的知名青年学者,前途无量,南校长夫妇望着他眼睛都生出花来;新娘是塘大校长的独生爱女,温柔美丽,新郎的父母看过去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唯独站在司仪旁边的新郎、新娘两个人,有些异常——新郎许是太紧张了,一直不停用手帕抹着汗;新娘的脸上是无暇的容妆,却少了微笑,她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会场的入口。
所以当齐家琛出现在那大门下面的时候,整场人群中,最早发现他的,竟然是新娘;南晞的眼睛,刹时亮如寒星。
第三十一章
一身朴素至极的运动服掩不去他的光芒,他的腿破了、手破了,脸上甚至还挂着汗水与尘土,只是这一切,丝毫掩不去他的光芒。
会场上的亲友显然也注意到了齐家琛,不约而同齐齐将视线投向了门口这一抹不和谐的存在。
南晞悄然放下了扶在胡以楠胳膊上面的右手,两只手都拢上了自己胸前的红玫瑰,紧紧握着,被刺扎到了也浑然未觉,不可抑制的颤抖。
同时正在颤抖的女人还有一个,她就站在这会场的门口。
就在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当钟蕾把那叠明信片偷偷塞到南晞家门缝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傻最傻的傻瓜,无有出其右者。可是在今天,事实证明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最傻、只有更傻。
不求傻到惊天动地、只求傻到锦上添花。傻的最高境界就是:没有下限地一直傻下去!
自打被齐家琛拽上他的车,一点点开回市里,这一路上钟蕾就不停在想,她为什么会这么傻?
原本,已经有了一线希望给她的,是不是?可她怎么又上赶着把这大好机会给扼杀了?
她一直也不是个笨人,从前在学校几百人竞争《哈佛法学评论》的编辑名额,都能被她争到,她其实也不是那么笨的,是不是?今天,她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看到他失魂落魄地从崖壁上落下来,她就变得失了计较、变得根本不像她自己了?
忽然就觉得很沮丧,前所未有的沮丧。那种掺杂了绝望的沮丧,连带着对自己的埋怨蔓延了一路。
直到此刻,直到她站在南晞结婚礼堂的入口处,当她看到齐家琛的背影,挺拔坚定地走向婚礼大厅的时候,她终于想明白了。
她原来一点也不傻,她就是想要这么做!
他,纵是穿着最随意的运动服,灰头土脸、一身伤痕与尘土地走着,也还是这会场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就像他凭着自己那间最好的年份营业额不过几千万的小进出口公司跟横跨房地产、矿业、制药等行业的齐氏集团叫板开战时,她一点也不觉得他不自量力,反而对他心生敬佩一样,他还是齐家琛,这份气势,这才是他原本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岩场里那具毫无表情的、无魂无魄的、单单一个英朗的壳子!
只要他还是他,别的,又有什么重要?
在众人整齐的目光和各不相同的心绪里,齐家琛直直走到正在台上举行仪式的新郎、新娘的面前。
司仪举着话筒愣住了;胡以楠下意识想握住南晞的手,却发现他自己的胳膊上早已空空如也;南晞的所有注意力,一丝不落全都集中在齐家琛的脸上,嘴角弯出期冀的弧度,眼里泛出了闪亮的泪光。
站在大门外的钟蕾,黯然回了头。
“南晞,祝你幸福。”
齐家琛目光如潭,深望着面前白纱掩映之下可人的新娘,只是那目光里的潭水太过深暗,看起来竟是无波无澜。
一句话说完,他无言转身;没有走台阶,‘咚’的一下跳下了礼台。站在台边的一个女服务生许是挨得近了,‘啊’的一声摔了一个盘子,红着脸低下了头。
钟蕾听到身后的一片肃静里,走近了一抹坚定果断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实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