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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对了。”
羞亚凝望远方的雪地,漠然地喃喃开口:
“你的手腕,已经被我收下了。”
萝吉亚惊讶地回过头。他光是站着都耗费了不少力气吧,盖亚将自己的半边身子倚在洞窟旁的石壁上,脸上挂着浅浅笑容。也许是病魔折磨,他的容貌变了许多,但那双眼依然如此深邃。他默默阖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地开口:
“你的手腕已经被我收下了。我会带着你的手腕,沉入九泉之下的……所以,你有想从我这边拿走什么吗?”
靡俄迪的永远。
我的手腕。
痛苦。接吻。杀意。赤红的鲜血。
——啊啊,真教人想吐。
“我想要……”
风啊,狂乱地吹吧。
最好现在就能刮起一场暴风雪。
让我的声音,让我所说的话,全都随风散去吧。
“我想要……吃掉你。”
仅剩的一只手腕被他拉起。盖亚因病而瘦弱的手腕,拉起了萝吉亚的。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的亲密接触。没有拥抱,甚至没有亲吻。
就算彼此贴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山脉冰冷的寒风仍不由分说夺走两人身上的温度。
男人与女人,手上都戴着厚厚的御寒手套。
这样的举动,为女人在往后的日子里留下灼痛身心的无限悔恨。
她感受到男人的体温了。就那么一次,但女人逃开了。
“抱歉。”
拉着萝吉亚的手腕,深深窥探她的表情,盖亚近在眼前的脸孔微微笑着,然后他说:
“如果我跟你一起逃跑,靡俄迪也就灭亡了。”
是血族情结撕裂了这两人吗?
是时代撕裂了这两人吗?
都不是。
如果不曾举剑相向。
我们一定不会爱上彼此吧。
“深谷的魔女啊。”
涧窟深处,亚狄吉欧轻声对魔女发问:
“……这场盟约,如果……能再早个十年……”
叹息是因为后悔,还是因为已经认清无可避免的命运呢?
“因爱结合的两人,不该是我们的孩子啊。”
亚狄吉欧苦涩地喃喃说着。他是个严厉的兄长,同时也是个温柔体贴的兄长。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这种假设未免太愚蠢,你这么问也没有任何意义。你的温柔不过是种愚昧呀。”
早已看透一切的深谷魔女对不曾发生过的幻想情节没有半点兴趣,她告诉亚狄吉欧。
“若是回到十年前,仍是只能互相残杀呀。若没有经过一番残杀,他们之问也不可能产生恋情。不管哪一边都是地狱,但不管哪一边也都是乐园。谁又知道是生在地狱比较幸福,还是活在乐园会快乐许多呢,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才能领会啊。”
不过呢……深谷的魔女又接着说。不是预言也并非神谕,只是忽然想到的一句话。
“……雪螳螂的爱太深了。这么深的爱恋是种希望,但也等同绝望哪。她的恋情……说不定也会产生什么效应吧。”
靡俄迪族长将一块小小的金属片放在萝吉亚的手心上,要她紧紧攥握着。
那是把钥匙。萝吉亚不知道那是哪里的、为了开敔什么而存在的钥匙。但躺在掌心间的小小钥匙,感觉异常沉重。
将嘴唇贴向萝吉亚耳边,盖亚轻声说:
“我没办法把我的全部给你。”
所以……嗫蠕声低沉且嘶哑,萦回在萝吉亚耳际。
“我愿把我的永远献给你。”
我才不要那种东西。
我什么都不要。
“……萝吉亚……”
我只想吃掉你。
回到部落的亚狄吉欧,第一件事就前去见她的爱女安尔蒂西亚。
小小的安尔蒂西亚。
生于征战时代,被死去的母亲紧紧拥在怀中的少女。彷如雪精灵般不带一丝表情的安尔蒂西亚,打一出生就注定将会是菲尔毕耶族长的继位者。然而现在,她却奉命得将她的身心献给杀害了母亲的敌族之子。
为了战争,只要以战士的身分活下去便成。但为了和平,她却得葬送身为女人的一生。
名为命运的未来实在太残酷无情,她该以怎么样的心态接受这一切?
萝吉亚心想,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原以为她会柔顺地颔首答应,没想到安尔蒂西亚却轻轻的问了唯一一个问题。
用略显嘶哑的聋音。
用她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瞳。
“春天很美吗……?”
亚狄吉欧紧紧抱住娇小柔弱的她,这便是他的回答。
而这也是被病痛折磨至死的族长,给爱女的最后一个拥抱。
亚狄吉欧和萝吉亚拼命寻找能延长安尔蒂西亚生命的方法。挨家挨户的探访菲尔毕耶每一户人家,总算找到一名容貌与安尔蒂西亚极其相似、年纪也相仿的小女孩。
差不多的年纪,还有相同的发色与眼瞳。他们带回一个美丽的小女孩,让她成为安尔蒂西亚的影武者。
就算与靡俄迪进入休战状态,但谁也无法保证安尔蒂西亚就能安全无虞。既然无法主动发动战争,安尔蒂西亚遭到暗杀的危机也比过去高出许多。
安尔蒂西亚需要一名影武者。
在这之前,她更需要一把剑。
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杀害,不只内心,她也必须变得比任何人都还要强悍健壮才行。
教导她剑术的老师,除了白银萝吉亚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她会拿出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安尔蒂西亚。虽然无法拥抱她,也无法给她温柔的抚慰,但安尔蒂西亚就像吸收了萝吉亚的一切,以惊人的速度练得一手好剑。
她已经为战争做好准备了。
为了不辱雪螳螂之名。
到头来,亚狄吉欧还是没有撑得太久。虽然受病魔日夜折磨,但他凭着惊人的执着苟延残喘,无奈仍在山脉短暂的夏季到来前撒手人寰。讽刺的是,他也是菲尔毕耶因咒病而死的最后一人。
在他的葬礼上,安尔蒂西亚一滴眼泪也没掉。
紧紧靠在她身边,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的,是那个安尔蒂西亚的替身。
和靡俄迪休战后,两个民族接下来将会慢慢步向和解之途。被称作蛮族的菲尔毕耶子民们就像过去的萝吉亚一样,大力反对这项决议。然而历经冻血战争的最后一任族长·亚狄吉欧最终还是以他的死亡,说服了原本反对休战的菲尔毕耶子民。
亚狄吉欧死后不久,菲尔毕耶也收到靡俄迪的盖亚已经辞世的消息。
那支挂在脖颈上的小小旧钥匙到底有何用途,萝吉亚自知已经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萝吉亚以为自己能够忘记。
从那次的邂逅到他辞世之前,两人都没有再见过面,只要把那段回忆当作清淡无味的幻想就行了。
虽然每当提起他的名字、每当他的身影浮现在脑海时,失去的断臂就会戚受到冰冻刺骨的强烈痛楚。
但那也只是幻觉。
无法消失的,是自己犯下的罪。
(我的恋情无法实现。)
我愿把我的永远献给你——盖亚说的,不过是玩笑话。
靡俄迪的盖亚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会与他早逝的妻子在一起吧。
夏天就快来了,今日却是个极其寒冷的夜晚。伫立在降下雪霜的山脉冻土上,萝吉亚遥望远方的靡俄迪部落。
呼啸吹过的狂风让本该融化的积雪表面变得更加锐利。
连叹息都不被允许。而浮上眼眶的泪,早巳被冻结。
萝吉亚静静闭上双眼。
默默地向上苍祈求——请将我的灵魂也一并冻结吧。
第六章永远的碎片
安尔蒂西亚已经死了——沃嘉这么说。
那是个刮着暴风雪的夜晚,苍漠的狂风冻结了屋外的世界,更突显刺耳的柴火焚烧声。
难得来到露——安尔蒂西亚寝室的沃嘉看也不看露一眼,只是将手指搭在玻璃窗上,望着窗外浊白的世界。
这是个伸出手就不见五指的白牙之夜。
『你没听见吗?』
沃嘉开口:
『我收到雪鸟带来的消息了。昨天魔女之谷附近的部落因为一场大地震引发了雪崩,照幸存者的说法,那场雪崩让魔女之谷的地形整个改变了,那两个傻子若是顺利到达魔女之谷,很可能已经被雪崩掩埋了。』
露的脸颊微微抽搐着。
想大笑一场的冲动,和自知不该笑出声的理性在心里进行天人交战。真想出声嘲笑他愚蠢至极的说词,不过她的主人可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沃嘉说的或许是事实,但并非真实。不管是大地分裂或星晨坠落,这种事跟安尔蒂西亚的生死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光是解释这一点都让露觉得提不起劲。
是把露的沉默当作绝望吗,沃嘉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走出房间。
那是几天前的事了。
露一点也不相信沃嘉所说的话。除非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摆在自己眼前,否则就算到了融雪季节,也不会轻信从别人口中所说的话。露已经在心里偷偷决定了,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轻抚随身匕首。指尖在锐利的刀锋上缓缓游移,露想着——
(非死不可了。)
静谧的黑夜仿佛让心也变得疯狂晕眩。
如果安尔蒂西亚死去的话,那自己也非死不可了。又或者——
(——得被杀掉才行。)
没错,既然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不管自杀或被杀都是相同的。
杀了沃嘉吧。
如果能被他反击进而遭到杀害,那似乎也不错。
——杀了那个男人,也许就能隐瞒安尔蒂西亚的死亡。
深沉的绝望犹如喜悦,让露的心湖泛荡开一阵阵涟漪。啊啊,原来自己体内也流有蛮族的血液啊——直到如今,露才有了身为蛮族的自觉。
既然已有了觉悟,原本受不安与绝望侵蚀而战栗的身躯也渐渐平复下来。但就算如此,只要一站到镜子前,看着映在镜中却不在身边的君主身影,还是只能发出不安的叹息。
为了挥除那些负面情绪,露躺上床,紧紧闭上眼睛思考。
安尔蒂西亚还活着,安尔蒂西亚一定会回来的。
既然如此,那有什么是我该趁现在完成的?露自问。
(如果没办法带回上一代靡俄迪族长的头颅……)
不,就算带回来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吧。
(真的要开战了吗?)
他很愤怒,露感觉得出来。没有任何理由,只要一接近他,胸臆深处就戚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响动。他很愤怒,而他的愤怒是针对菲尔毕耶?针对安尔蒂西亚?还是针对这场狗屁不通的婚礼?
(不,都不是。)
露思忖,心里也不可思议地确信着。
(也许,他早就知道自己父亲的头颅下落了……?)
所